母村长是来通知兰花湖:明天乡计生办的大队人马移到旁阁庄搞那里的孕检,只来两、三个人负责咱这村的补查扫尾。凡是今天因故未能参加孕检的育龄妇女,明天说啥也不能再滑嘟过去。本来这种善后扫尾的工作算不上什么大事,用不着多么紧张兮兮,明天计生办的人来了,大家一聚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行了。可母村长肚里存不住话搁不住事,屁大点儿小事也要跑来旗罗伞扇下边,傍着“龙案”跟兰花湖共享一个槽上拴俩驴,就跟商讨天大机密似的。
粗憨男人一见母村长来了如蒙大赦,因为只要有人跟兰花湖谈工作,她就顾不上收拾他了,有时还会“他爹,他爹”的喊两句,叫给添点水或是拿点什么东西。这种时侯这个男人才感觉有了点脸面,呲着黄牙给母村长倒了碗梨叶水,就一边忙着喂猪喂羊喂牲口去了。
兰花湖傍着龙案打不起精神,虽说刚才连骂带打痛责了老不死的一顿,可那口恶气依旧未出总觉心里憋闷。母村长大大咧咧地说:“生什么气呀!这也值得生气?你当时就该拿话噎她:浪满庄子浪满乡里还得要点姿色要点本事呢!只怕有人想浪还浪不出去呢!”母村长说完哈哈大笑,端起茶碗“咕咚”喝了。兰花湖暗中踢了他一脚,趴在案上埋住脸,“哧哧哧”地不知是哭了还是笑了。母村长也不拉她也不问她,只是一推茶碗站起身来说了句“我该走了”。兰花湖马上抬起头来示意他再坐下,掠了掠鬓发抻了抻衣角,兰花湖正襟危坐说:“这个老娘们儿非得狠狠治她,仗着公会计是她小叔子连咱们都不放在眼里了。下一步万一公会计当了村支书再把会计一职让给她儿子,那可更就没有咱们活的了。”母村长说“没那么严重,乡里肯定不会同意他叔、侄两个同殿称臣”。兰花湖细微之处见精神道:“没那么严重?!只怕人家早就暗中送礼买通了!没见几位乡领导都齐声夸奖公会计吗?新媳妇参加孕检本来就是应该的,为什么咱们试着求情未允公会计一说就变通了呢?再说了,她家娶媳妇时,乡机关还来了七、八个拉喜礼的,名义上是为公会计的面子来的,实际上我看着都跟那家的儿子挺熟的。他若是不想弄个官儿当当,干嘛请人家吃了大席还每人送条烟抽?!”她这么一条分缕析,母村长也不再大大咧咧,思忖着兰花湖的话里有多少是真的。
第二天,计生办派来了一男一女,女的挎个妇科检查箱,男的手里拿个钢丝鞭式的自行车锁,昂首望天,一幅上差拿人的佯佯不睬又暗藏警觉。与村干部会齐后,开宗明义:昨天漏查的育龄妇女,今天都必须补上。这是最后的礼让,再不配合检查,就要开单处罚,强制执行。重点指出了两户人家:一个是新娶的媳妇必须来接受检查,昨天给面子不拾今天半点面子都不给了;再就是那个偷生了二胎的什么花必须要做绝育手术,男的跑了就得拿女的顶杠。公会计一听这位上差出言生硬,立刻笑脸陈情,说他昨天晚上就批评过他嫂子了,他嫂子也认识了错误,答应让新媳妇在家等着,只待咱们的人来了,过去一查看,双方也和解了,工作也完成了。公会计没有再说“两全其美”之类的自卖自夸,因为他说话中一直看着上差的脸色,见他一直表情生硬昂首天外,没有半点首肯的意思,所以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转而向挎检查箱的女同志邀取赞同说:“您看这样好不好?”那位女同志态度倒是非常随和,冲着公会计点点头说:“去就去呗,咱去了也省得人家往这跑了,顺便也看看新媳妇陪送的嫁妆好不好,说不定还能讨块喜糖吃吃呢!”她这么一雀跃欣然,男上差乜斜了她一眼,转而玩弄着手里的钢丝车锁,不阴不阳地问道:“这新媳妇究竟是腿脚有毛病走不来呢,还是架子大有仗势非要让咱们低三下四上门求她呢?”公会计赶忙笑脸解释说:“没那意思,没那意思。”“没那意思又是啥意思?我希望咱们政府工作的威严、基本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