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泥泞的雨路无法回首,它的泥泞和曲折只有我走出来才能体会到。但是在我从庄稼地斜行时,看到公路上一辆摔倒的电瓶车,那是母亲,她站起来马上骑上去,去目的地下车站接我,但是我没有叫她,而是故意刚好让她错过。
当我回到家时,大门理所应当的锁着,我无力疲倦,更加愤怒。后背靠在冰冷的门上,凉得彻骨,知觉都消退了。我还在生母亲的气,蹲在锁着门的大门口一把一把甩下身上的泥巴,气极了,等她回来我一定怄气,惹她生气,来平衡我的内心。浑身湿寒,又冷又饿的搓着身上条条红印,又等了很久。
灰色的天已经黑下来了,雨没有停,我有点怕了,我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很过分,在厚重感情中耍无赖的小气。邻居见我蹲在门口,便问我一系列原因,她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过了大概20分钟,电瓶车的声响和昏黄的灯光从过道里传来,越来越近时,我的怒气也慢慢消失了,看见母亲和电瓶车摔伤的痕迹,我很自责,自责自己可耻的恶意。
同样的一次雨天,檐下的雨水绵延湍急的一颗颗坠下来,乌云呜咽,雨水淋湿地面,灰暗的视野让每一个处于童年的人都有所畏惧,那时还不能用沮丧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说感觉闷,不自在,我不记得那是多少年前的场景了,发生过很多次——那样失去耐心的错开。
很多家长打着有色彩的雨伞把在檐下等待的孩子一个个接走,我在雨淋不到的边缘等了很久,我伸出手去打量雨势,眼前雾雨纷纷。当觉得雨势加重,雨滴变得密集更狂的时候,我总是失去耐心,生气的冲进雨里。
那样的等待虽然没有持续,但我感觉我仍然等到了现在。
我放着前街修的好路不走,却非要走泥糊糊的后街,故意趟水,沾了大半身泥回家,准备好了要与母亲怄一场恶气,比如不吃饭,也会借此不写作业。父亲在家打量我,问我“你妈不是去接你了吗?你们走岔路了?”
很多时候我都会认为母亲她误解了我,她根本就是只会命令我,完全没有考虑到我,但如果仔细去想,我又何尝不是误解了她,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呢?母亲会超出一切为我着想,如今多半是有关学习,因为她老套固执的思想总认为上不好学就要受天大的苦头,而我根本不想与她说及这一类的事,听了就烦,初三那段难受的时间里,我甚至烦她这个人。我说过很过分的一句话就是“我希望自己是个孤儿,这样就不会受那么多约束了。”
每当我看到家长在雨天接送孩子时,他们躲在一把伞下的温馨,每当我看到泥泞不堪地面上最终留下的干滞脚印,我都会责备自己在亲情面前的抱怨和计较,母亲一直在我错怪她时浑然不觉的呵护我,即使我埋怨,她也依旧如此。
她可能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故意走那些泥泞的路,但我知道她为什么会摔倒。
在逐渐成长起来时我也变得叛逆,很多时候我们是吵,而不是她单方面的苛责我了。她也逐渐的变老了,我甚至忘记了她的年龄,只是记得她36岁那年我总是开玩笑的说猪八戒36变,有一天我问她年龄时,她依照着我的年龄认真的算了几遍,得出的结果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而坐在旁边的父亲也是一脸错愕,他也开始捉摸自己的年龄起来。他们的头发都白了很多,脸上多了岁月的沟壑,让我有意识的捡起我快要忘记的往事,那时候我低着头,眼泪不停地掉落。
有时候我总觉得我们一生最应该同情得人就是我们的父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