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意未退,天还未亮。
不过早在第一声鸡鸣的时候,各个村子连同里边儿的百姓们都醒了过来。因为乡下不点烛火的缘故,人影总是隐藏在一种晦暗的湿润雾气之中,影影绰绰,阴森恐怖。所幸这雾通常不长久,阳光稍稍出来,便消散了。
迷雾虽然恼人,但是对于着急赶路的人而言,也不顾不了那么多了。背上箩筐,提着篮子,和家人叮嘱几句,然后便一头钻进雾里。
这就是乡里人生活的常态。
走在雾中,哪怕是胆子再大的人,心中终归是有一些不踏实的。不过通常走上小半个时辰,天便蒙蒙亮了。到那时候,雾气也就渐渐散去了。
但是在河岸边就不一样了,浓浓的雾气一直到红日挂上枝头,才会慢慢融掉。
从芦村到云杉镇中间就有一段沿河的路。雾气总是能够持续好久。
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迷雾为伴,心里别提多不踏实了。一入迷雾就仿佛与世隔绝了,就像漆黑晚上,一脚踏错,掉进一个深深的陷阱似的。这时候四下无人,脑子里什么稀奇古怪,荒诞不经的东西都蹦跶出来了。什么撑着伞的白衣狐仙、凭江而立的枉死女鬼、一辈子走不出去的鬼打墙还有拍掉三盏火的声声唤,这些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故事一下就变得煞有介事了。虽然不曾见过妖魔鬼怪,但是脑子里一个个妖魔却活灵活现的,自己吓自己,通常是最恐怖不过了。
加之乡下人对于鬼神之说,信服得很。所以即便是五大三粗的壮小伙儿,心里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也是有三分敬七分畏的。毕竟老人们常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若是要去镇上,大家伙儿通常都会找个伴儿。一路上有人说话,好歹热闹一些,既能壮胆,又能不去想那些鬼神之说。
虽然天已经亮了。不过芦村外的那条路还是雾沉沉的。
雾中——
两个中年汉子肩上各有一条扁担,前后有两箩筐,里面装了些自家种的菜蔬。这是要送到镇上的酒楼中的。时间挺紧,所以两个男子的脚步特别快,肩上的箩筐也前前后后地摇晃着。
一直到两人走进沿江的雾区,步子才稍稍慢下来。这会儿雾还浓,需要格外注意脚下的路,万一被石头绊倒了,那可就麻烦了。
“刚从芦村过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劳什子好像被拆掉了。”有人先开口了,并且他还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似乎怕惊扰到什么藏在雾里的东西。
‘劳什子’说的自然就是那个水坝了。王重山叫人筑坝断水,难为的不仅是燕山村,还有好几个村子也跟着遭殃。此举的确是损人不利己,相当不明智。而那个‘水坝’自然也不得人心,惹来附近十里八乡的骂声一片。
就连芦村和附近村子的关系也因为它的存在而变得有些尴尬了。以往大伙儿从芦村借道的时候,还会相互问好,遇到熟识的甚至还会送上几斤蔬菜。可如今见了面就跟见了仇人一样,分外眼红。
一个背着箩筐的庄稼汉小心翼翼地说道:“嘿,我刚想说呢。看样子是昨晚的事情吧。我记得昨儿下午都没见水渠有水。你说是不会死燕山村的那些人晚上偷偷把水坝给拆了?”
“偷偷拆?不太可能吧。”
“难不成还是当着面儿拆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儿?”
“嘿,还有谁?肯定是楚家的于成福啊!楚家的人都被打了,他一个做管家的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啊。更何况,水坝不拆,这庄稼都没法儿种啊。他到时候怎么跟楚家交差?”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我听给隔壁村儿说了,姓于的就是个怂蛋。他可没胆子和王家的少爷对着干。”
“这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