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他光顾着吃,顾不上我的问话,或者把这口菜咽下去再答也不迟。没成想,他边吃边说,边说边喷,“对,老子就是干送喜神这行当的。”
送喜神,这里丑男人说的送喜神,可不是汉人挂历上的送喜神。挂历上常印刷上,今日喜神正东,宜:打扫,忌:破土。送喜神就是赶尸的别称,送喜神还乡的途中,白天睡觉,夜晚赶路。路上还有专门的喜神客栈,供人居住。
他这么直白的回答,我大大的吃了一惊,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心里想着:这么快就承认?是想做什么?趁别人都睡觉的时候好对我们下手?难道他和我一打照面就知道我们这一群人不是什么来旅游的普通人,难道这又是一个陷阱?
我紧张的汗毛倒竖,反复计算我的位置和门的位置之间要走多少步,我要争取多少时间才能唤醒张仪,带她安全撤离。
门外的夜风沙沙吹过树梢,夜风的动静都成了我的催命音符!我周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面前的男人专注于眼前的食物,没有意识到我突然的变化,以及我充分的内心戏。他说:“我打十岁起就和我爹做送喜神这行当,前几年很时兴,这两年要看的人少了。我们湘西民间自古以来就有赶尸的传统。学这个行当的要胆子大,身体好。”说完这段话,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一定是我的表情出卖了我,他看着我很疑惑。
“不过,现在就不计较这个了,都是在舞台上表演给下面的人看,贴上黄符带上大帽子,谁知道兜帽下面的是什么。”
“等等?舞台上表演?”我诧异。
“咋?当然是舞台上表演,这年头还能有现成的尸体给你赶?死人是那么好找的吗?真要是死人,一股子恶臭,哪还有观众来看表演。”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表演?那就是假的了?”我指着外面的一排尸体,“你赶过来的那是什么东西?”
“纸糊糊的人。”丑男人毫不在意,大口吃喝。
怪不得,怪不得他“赶尸”进来的时候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来就是味道,尸臭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味道,顶风都能臭出二里地,怎么可能一点味道都没有!
我在心里真想给自己一巴掌。都这年月了,全都是火化了,谁还赶尸回家埋祖坟里。人死在医院里很快就有殡仪馆的车拉走了。早就没有真的赶尸了,对于赶尸只不过是来湘西旅游的游客一个观看表演的项目而已。
我真蠢,明知道这小子是从县城里返家的,再愚昧的县城也不会让赶尸的处理死尸,就应该想到他只是给游客表演赶尸这项绝活的。拿三个纸糊的“死尸”背在身上,在舞台上昏暗的灯光下糊弄糊弄来旅游的好奇观众。
随着现代化的进程,一些古老的传统已经没落至此。
我内心哀叹一声,为逝去的传统也为了自己的愚蠢,半晌没法作声。
等我从厨房跑出去睡觉的时候。一片乌云飘了过来,慢慢的遮住了月亮,天地间一片黯淡。那阴影下的三个直立的纸人被夜风吹起,吹得东倒西歪。此情此景,不觉害怕只觉有些悲伤。
一夜无事,我们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安稳觉。我们一行人已经很久没在床上睡过觉了,一旦在床上睡觉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非但没有缓解疲劳反而还越睡越累。
人就是这样,紧张的时候感觉不到累,如同一个绷紧的弓弦,弓着的弦就像是绷着的神经,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危险这件事上感觉不到其他,一旦放松下来,神经就和断了似得,反而更累。拧紧的发条一定放开就会逐渐瘫痪。
这家屋子的主人,那个丑老太婆姓巫是外嫁到这个村子的,她管她儿子叫老卫。在村子里都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