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莉快三十岁的时候在笔记簿上写道:“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这是《小团圆》开头的一句话。就像书评里,迈克说的:“这是本一翻开就教人魂飞魄散的书,一面读一面手心冒汗,如同堕入不见底的梦魇。很少有作家肯这样暴露自己的冷和残酷,不稀罕任何体谅,更不屑廉价的同情。”
我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多少人有这样的无奈,无奈中又压抑着多少的期盼?可是期盼又能怎样?雨该下还是在下,不下,还是不下;而你,还是没有再来。
我从小读张爱玲,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读起的。或许十岁?或许十岁不到?已经记不清了。我对我读书的顺序现在没有十分清晰的时间段划分。但总抵是,先读的古文,后读的白话,而后再读的小说,先是中国的,然后约到了初中后才开始读的国外的。在古文时期,因为年纪太小,其实更多的是懵懂的,并没有很强烈的记忆。但从读小说、散文开始就记得了。那时候读张爱玲,读三毛,读林语堂,读张恨水,读金庸,读古龙,读罗兰……很多很多。这些作家也都对我的性格的形成,造成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譬如三毛,告诉我,人生就是应该勇敢的追求,哪怕是万水千山走遍,也要寻找到梦里的花落花开;譬如林语堂,纵是爱到刻骨铭心,但终究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生放下执着,剩下的路终归是要幸福的走下去;譬如张恨水,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多少爱恨情愁在心间,终湮没在了滚滚红尘中;譬如金庸,人性是多种多样的,而有人的地方即是江湖,古来侠者,心怀天下也……譬如张爱玲,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出名要趁早啊,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少年时不是很懂得,但也是知道的,人生其实只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的一个过程。所有的努力,都要趁早,过了这个时间,人生更多的只会是凄凉与不可重来。
仿如宝玉的太虚幻境,第一回入梦境,所有姊妹亲眷尚在,然他已看到了她们的结局,只是心下并不知所以然也;后再入梦境,之前在簿子上见过的,一起生活过的女子们,他又再见了,只是,这些魂灵已不在人间。
我现在还记得,1995年中秋,我在画画。听到电视里说,张爱玲在美国逝世,被邻居发现时,已死去一周的时间。因为张爱玲晚年一直在搬家,因为她总觉得自己的住所里有跳蚤,几乎是一个星期搬一次家,所以,她既无人陪伴在身边,也没有可以往来的邻居。死去一周方才被邻居发现!听到这,当时心下凄然,不由大悲。一生写他人悲欢离合无数,最终也没能过人生中最后一个团圆节。以前读张爱玲,虽我只是她众多读者中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知今生也不能够面见,但似已神交久矣,心中甚慰。过了那一天,再读张爱玲,则已是斯人永逝,诸多感想,只能是心下默然。
直至首读《小团圆》,心中感想颇多,读的也是非常的缓慢,似很是艰难。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是张爱玲的自传,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是张爱玲的情感,然看到她给宋淇夫妇的书信里说道“无赖人”三字时,感觉甚是沉重。
我想,任何一个读张爱玲的读者,都知道她在对自己和胡兰成的感情心灰意冷后,于1947年6月写了一封绝交信与他,信中写道的这样的一段话:“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时唯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张爱玲随信还附了30万元稿费给胡兰成。
我从前一直在想,这得是多少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