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生这几天也是双眼布满了血丝,两鬓原本浓密的乌发,已经掺杂了些许银丝,这么些天接踵而来的惊恐、彷徨、等待、战乱,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被折磨地快要耗尽了自身全部的精力。此时,他刚跨进这孙府的花厅,向正在桌边奋笔疾书的年轻人说道:
“少爷,淮安府来人了,说是杜先生有信给你!”
“噢?”吉成顿了一顿,转过身来,“那,快快将他请进来!”
来人是一个精干的小伙子,一身衣裳脏不拉几,头发蓬乱,不过双眼倒是略有神采,看来这杜先生识人用人的确有一手。
小伙微微一揖,道:“吉少爷,我家老爷有书信一封,命我送交予你。”说罢,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谨慎的解开,递予吉成,仅从这几个细节里就能看出,这个小伙子是个粗中有细,办事稳妥之人。小伙子继续道:“本来前几日就想进城,无奈看到城内城外都没什么人烟,外城地上都是乱糟糟的一片,有点触目惊心,小的我担心鞑子还没有走远,所以一直敢没进城,望吉少爷见谅!”
吉成摆摆手,道:“小兄弟这是什么话,杜先生不远千里送信予我,又劳烦小兄弟风尘仆仆,一路上也受了不少去苦楚,恒生,赶紧给这小兄弟安排洗洗,找个干净的厢房,让他休息。”
这是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前半段是叙叙旧,聊聊那次的相见,还有些一起探讨的问题。后半段,这个杜老唠唠叨叨的一会劝说吉成最好尽快回到江南,一会又说道让吉成赶紧躲到京城去,不要再呆在保定周边。
吉成念了两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站起身来,双手负后,在这并不宽敞的花厅里,来回踱起步。按理说,从淮安府到这高阳县,也需要好多天的工夫,这小伙子又在城外多了几天,那么这位杜先生应该是在清军攻打高阳之前,就把信写完,让这小伙出来了,可那个时候,这位杜先生怎么会知道清军的动向呢?难道是淮安的那几位高官提前获知了信息?这个年代的朝廷邸报还是很快的,杜首昌跟知府也很熟悉,从他那边知晓这些军机事务也说得过去,但是,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商路,从商路传消息的速度也不慢,问题是,如果是商路传来的消息,那就是非常地精准了,普通的行商怎么可能敢接近鞑子的大军呢?多尔衮这路大军的进军路线就是往保定方向来的,什么样的商人能够知晓他们的行军路线呢?嘿嘿,如果真是这样,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吉成觉得有意思的不是这封信本身,而是从这封信上透露出来的问题,杜首昌为何要写信予我,难道仅仅是真的为了同志般的友谊?提醒我尽快离开险地,还是另有深意?
假如杜首昌仅仅是从官府的渠道了解到的信息,那也就罢了,如果是从商路了解到的呢?各路行商有可能在路上遇见过大军,知道一些信息,可是,又有哪个商贾能知道多尔衮会出现在保定周围呢?这鞑子再嚣张,行军路线也不会轻易泄露,必定是一些能够接触到清军上层人物的商人,才能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些。如果真的是商路透出来的消息,那这杜首昌……?
吉成重重地呼出几口浊气,心中不免一叹。后世赫赫有名的满清八大皇商,指的就是晋商八大家,王家、靳家、范家、梁家、田家、翟家、黄家,这些家族均在大明要塞张家口,设有庞大的私密贸易网络,与塞外蒙古人和女真人暗通曲款,联系紧密,他们所做的生意,银钱往来动辄就是上万甚至数十万两白银,在关内,其货物分店,遍及大明北方数省。明末,商人囤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穷奢极欲,特别是这些晋商,在明末的历史上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在吉成看来,这些人何止是不光彩,明朝亡国,这些人贡献极大,他们如果仅仅是做普通的贸易也就算了,可恨的是他们以商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