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城外郊区路,一辆漆黑的丰田车行驶在同样漆黑的土路上,四周罕有人烟,寂静的世界里只有那车碾过石子的嘎吱嘎吱声。
年久失修的土路,碎石遍布,砸的那车的底盘是噼里啪啦的作响,听的只让人牙酸,然而这车的司机好像是专门跟这车过不去,一路开到某个岔口前,停顾片刻,看了看横在路边的歪斜牌子,义无反顾的,又一头扎进了一条更烂的泥巴小道里。
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泥巴地里转过了几道弯之后,终于是在轮胎完全被稀泥糊住之前,满身屎黄色的丰田车停在了一个破旧的宾馆之前。
关灯熄火,车门缓缓打开,车内是一个身着西服的中年男人,一只戴着金表的手死死的抓住车门,发愣的盯着车下半个轮胎厚的污泥,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悬在空中,半晌未动。
似乎在做了一个老婆难产保大保小般艰难的决定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一脸英勇就义的踩了下去。
噗嗤一声,泥浆飞溅,这一脚踩的那叫一个瓷实,原本古井无波的稀泥巴地仿佛有了宣泄口一样咕咕的往中年男人的脚脖子里灌。
中年男人像是把脚伸进了布满蜈蚣毒蝎的陷阱里,发出了一声足以让听者动容、闻者落泪的哀嚎声。
他下意识的把脚往回抽,然而带满了一裤腿的泥巴根本提之不动,反而一个用力过猛,让他以一个完美的运动员起跑姿势镶进了稀泥巴地里,留下了一片足以进军美术馆的超现代艺术……
…
咚咚咚!!!
气势十足的砸门声把在柜台前的我从昏昏欲睡中轰醒,我抹了一嘴的哈喇子“腾”的跳了起来:
“特么哪个孙子拆我店门呢!!找抽呢?!”
门外静了一会,没人应答,然后砸的更响了。
“嘿!?”我气不打一处来,拖起柜台下面胳膊粗的球棒就走了过去,门外这家伙不管是谁现在都不好使了,我一定要让他的脑袋硬接我一套打狗棍法。
结果一开门我就乐了,门口站着一个黄色的变形金刚。
“呦,呦,住店呐?我说哥们挺潮啊,这身行头不好弄啊”
他透过被糊的就剩一条缝的泥巴脸死死盯着我,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用了吃奶的劲勉强做了一个抹脸的动作,胳膊上的厚泥块扑扑的直往下掉。
我赶紧递给他几条毛巾过去,顺势拦着他:“哎哎……哥们行行好,咱弄干净了再进来,你这泥巴不好扫……”
他忿忿地一把抢过来,开始从头到脚的抹,接着嘴一张,捣腾出半斤泥来,把我都给看撑了……
我说怪不得刚才不吱声呢……
在牺牲了十几条大毛巾之后总算能看出个人样了,原本看上去挺壮实的家伙结果泥巴抹掉之后瘦了一圈,等他把嘴里的玩意都掏完了,用颤抖的手指着我就骂,一口的台湾腔:“里……里个骗子!干里良!”
“哎哎哎……虽然咱是港澳台同胞,但你上来骂人我可不能忍了,”我把球棒支在地上靠着说道,“我怎么你了?咱说清楚。“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粗又长,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偶是刚刚路过这里,看到有个牌子说这里有三星级宾馆的,里当偶是瞎子吗?这地方愣是三星级宾馆?”
我把他推到了宾馆外面指着上面的昏暗店牌:“来,你看,《三,星,级,宾,馆》,如假包换啊!”
“……里…里牌子上写交通便利……”
“我店后面就是火车站,可谓四通八达,贼拉便利!”
“……里…里还写着环境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