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举事之前一定是位读书人,在强盗窝里泡了多年,还是不忘本色。
“你叫我吗?”
“是啊。阿拉很仰慕侬。侬可能不认得阿拉。阿拉本是一介草莽,后来跟从刘将军做了天地会的反贼。来这里后阿拉常常忆起当日横刀立马跟朝廷军队作战的情景,咳,自到此间,老是干些抢掠勾当,忑也气闷。近日听得大英雄事迹,真个酣畅淋漓,因此特来拜会。”
“我不是什么大英雄,跟你一样,也只两鼻子两眼。”
“别谦。大英雄,侬何时离开,能带上阿拉么?”文士眼中光彩照人,不胜期待,“阿拉甘愿效犬马之劳。”
“如果你真的听我的话,现在就回去洗白了睡。”铁穆洱掉头就走。
“大英雄!”
又一日。铁穆洱负手凭舷。夜晚视力的作用明显地削弱了,耳朵却变得灵敏起来,如果周围安静能听到许多难以名状的音响,可能是风也可能不是。但现在不怎么安静,他身后不远一干强盗正围在那里说说笑笑。“那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铁穆洱?”“你看像不像?”“横看竖看,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像条软皮蛇。”“哈哈”,众人大笑。
铁穆洱平静依然。他竟然是连发怒也不会了。
一众强盗见他毫无反应,不由泄气。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唉,一世英雄,竟教落得如此境地……”
“还是让老子一刀结果了他,算是帮他早日投胎重新做人。”“痴虎,不可卤莽,他也是个痴心人。”“痴心人?哼,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痴心,误己害人,见一颗打碎一颗!”“赤虎,你还是先打醒自己吧。”赤虎呆住。
阿遥轻轻说:“李敬忠会毁了他,就像毁掉黄叔叔他们那样。”
2
才布克多尔吉悄悄地站在暗处盯着卓雅。他的眼神带着一种狂野,在对着敌人的时候,这种狂野会加倍流露。现在,在卓雅面前(后面),这种狂野竟也出奇地旺盛。
“你还在想着他?”
“我想着谁了?”
“那个下等属民!”
卓雅忽然变了脸色:“你凭什么这样说他?你以为自己是个领主就很了不起了吗?他跺一跺脚,也能叫大地颤上三颤。你不过是个在大汗面前像狗一样顺服的小人!”
他想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吻她,吻到她窒息,吻到她死亡,吻到与她一同入地狱!
可是他转过了身,然后落荒而逃。他自视无敌于天下,却敌不过眼前这一个女人。他可以占有这个女人,但他害怕失去她的心,虽然他从来未赢取过她的芳心。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征服她,只要她一天不死。
3
土地焦黑,山陵童童,乌烟瘴气,不见天日,死气沉沉,死水无澜。
这里就是时时思念的额济勒?
那风光秀丽风景如画的额济勒哪里去了?
他梦中常常呼唤着它的名字。
“我知道额济勒是怎么样的了。”铁穆洱想着额济勒的时候,阿遥来了。
“哦。”
“草地,海子,牛羊,帐篷,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外面的世界真是这副样子吗?”
“就是你看见的样子。”
“我没看见过。”
“嗯。”
“你先前为何要欺骗于我?”
铁穆洱置若罔闻。
“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可以走。”
“为什么要我走?这里是我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