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我们才有了自主自命的权利……”
可是他忘记了，他赢得了自主，更多的义军却丧失了自主。
“可是那些义军兄弟……”
“他们现在有饭同吃，有衣同穿，不是很好吗？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等级，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谁也没有特权。”
铁穆洱心说：但你有。
“我平生做了一件大错事，我原该一早带着我的兄弟来这里的。”
他的意思自是占山为王，割地称霸了。
“如果当初我继续跟朝廷作战下去，终归会死于上下两等人的包围夹击之中。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躲在这鬼也不想停留的大沙漠里，乐不思蜀了罢？”
铁穆洱望着眼前这个胖子，哪里找得到一点当年叱咤马上，向天下叫骂的影子？
他忽然觉得，让一个已无雄心壮志即使有也是有心无力的人去回望他年轻时的理想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他想到了自己，不由一阵黯然。
“我们无法在绿色的大地上生存，只能到黄沙上来。”
无论绿土、黄土，终还是土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民。沙漠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暂时栖身之地。迟早有一天，他们连沙漠也无法拥有，而可能住在茫茫大海或巍巍雪山上。
“从今以后你就做我的军师吧，不用名衔，反正是左右手。”
现在铁穆洱已经熟悉这个地方。这地方其实是一艘大船，一艘可以移动的沙漠之舟。动力来自骆驼和纤夫——人。船上有一百多人，这些大部分是中原的汉人，也有准葛尔人、哈萨克人、吉尔吉斯人和阿拉伯人。这艘船常年在沙漠中流动，以打劫过往商队使团为生，有时候也袭击边缘地带的牧民。所以船上好酒好肉不断，还有各式各样的女人，都是掳掠回来的，从波斯、意大利到和硕、维吾尔，不一而足。漂亮的女人都到了沙漠王那里，他享用够了，就赐给手下的强盗。在这里，沙漠王就是法律，就是皇帝，所有的强盗、女色就是臣民。这一只船就是一个王国。
铁穆洱每天的工作便是陪沙漠王喝酒。喝酒的时候沙漠王不让他说任何话，他也不想说话。沙漠王还要赏赐他女优，他推说不用，沙漠王就笑问他是不是那地方不大灵通，可以送他几瓶印度神油外加一二虎鞭豹鞭。他也大笑，笑到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他迷上了这里的夜。当他躺在甲板上，看着星空，真想就此沉寂下去，不再有烦恼，不再回忆。整个大地和天空合谋用永恒的安宁诱惑他留在这片天地。现在，他真的觉得自己不需要再动弹了，心跳也是多余的，只想能永远这样躺下去。
13
“卓雅，你考虑清楚了吗？”
沙莲娜轻轻摁住卓雅的肩头，柔声问。
卓雅不语。
“你还在想着他？”沙莲娜叹了口气，“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是的。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同意跟才布克多尔吉订婚。”
沙莲娜喜笑颜开：“那就好。是时候准备我们彩虹公主的终身大事了。我去禀告可汗，让他为你们主持定婚仪式。”
为了鼓舞族人们是士气，卓雅决定答应才布克多尔吉的求婚。这在汉人类似是冲喜。
“卓雅，你愿意嫁给才布克多尔吉为妻么？”在唯一燃起的粪蛋火堆旁边，渥巴锡亲自主持彩虹公主的订婚仪式。
最近处站着沙莲娜、兰杜罗等王族，之后是众宰桑，更远处是属民们。
“是的。”卓雅语气很平静。
“才布克多尔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