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牧野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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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绿色的山脉顶戴着一层紫蓝色的天空,一轮赤日浮在天空的西边,周围倾倒着许些色调的云彩。
铁穆洱仰浮在水里,眯着眼,聆听着海风的悠扬旋律,感受着咸味的空气。
“铁穆洱!铁穆洱!”
这时候,铁穆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岸上喊他,他远远望过去,只见高崖上有一黑一白两匹马,黑马旁边站着一个高高的男人。
他认出是一年前与他父亲一起被强征往土耳其作战的罗宾叔叔。在半个月之前他已听说战事业经暂告一段落,父亲正在归途中。现在罗宾回来了,换言之他的父亲艾比亚提也回来了。他大喜之余,大力向岸边游去。
“你爹回来了!”
铁穆洱跳上岸,来不及穿衣服:“叔叔,你们终于回来了!”
他兴奋得想过去跟罗宾拥抱,猛发见罗宾的神色有异。
这位与他父亲同龄的博克用抑郁的眼神望着他。
从战争中生还,虽然不是凯旋,那也是喜事一桩啊,为什么他如此悲伤?
铁穆洱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上马吧,孩子。”
罗宾牵过铁穆洱的白色坐骑。铁穆洱在上马时发现罗宾的右手少了一根手指,小指。一年前他离开的时候身体还是非常健全的。这一次战争给他身上添了多少伤创?
罗宾跟在铁穆洱后面,望着白马的臀部,仿佛希望那匹马会启发他怎么办一样。最后轻扬的马尾遮住了马屁股,好像对他说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铁……”罗宾嘴动了一下,终于没有再说出什么。
冬季黄昏的幽远宁静无声无息地降临到辽阔的牧场上。微风拂过长草,蚂蚁在泥土中说着悄悄话,羊羔们悠闲地在栏圈里欣赏着晚霞。
他们鱼贯骑过披有夕阳衰草的山坡。金黄的星星草点点滴滴。映衬着的是罗宾的忧心忡忡、铁穆洱的默默无言。
铁穆洱在山脊的最高处停了一下,望着山谷下的牧场。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在他家的帐幕前面有很多妇女与儿童还有老人家围聚着,神情肃穆。他隐隐觉得不安。
“走吧。”罗宾轻轻说。
帐幕非常安静,整个牧场好像没有人住一样。
铁穆洱突然一夹马肚子,骑着马冲下山去。在帐幕前生生一勒马缰,白马嘶哩哩一声,人立而起,堪堪顿住。
“铁穆洱……铁穆洱!”罗宾喊着。远远追来。
铁穆洱跳下马。门口的人群无声地闪出一条路。铁穆洱走到门口,在门边停了下来,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这时他看到了包门的左侧缚着一条绳子,绳子的一头埋在地下。他眼眉跳了一下。在蒙古人的禁忌中,这表示包里有了病人,表明主人不能待客,来访者也就不能进门。
他揭开门帘,走了进去。
残旧的波斯地毡上,一个中年男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舌头微微伸了出来,似乎正在品尝从帐幕缝隙透进来的黄昏晕黯的夕阳光线。
“铁穆洱。”老艾比阿提喃喃念着。
“爹!”铁穆洱跪了下来。
艾比阿提是被人从土耳其战场抬回来的。此刻这个昔日貌伟胸阔,身长七尺的男儿瘦骨嶙峋,不忍卒睹。
“爹!”
“我快要上路了……去找你的娘亲。”
“爹……”
“我要去了……”
“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艾比亚提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神色安详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