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随着男人绕到石塔后面，丛生的杂草的露水沾湿了我们的脚踝，抬起头，屋子后面放着一张联通屋顶的长梯。月亮被埋藏在密林之中，照亮着塔后空地的只有星光。男人示意我们停下，立在我们面前的，只有石塔朦胧的轮廓。我伸手去摸，只是一块斑驳的石壁。男人从腰际间取下一样东西——大概是钥匙，放入黑暗中，接着是一发沉闷的声音，一扇巨大的石门被打开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隧道，隧道口闪着微光，照亮着顶上乌青色的石楣。
“待会儿进到里面，有三个规矩：勿怪、勿躁、勿嗔。也就是说，你们对你们将要见到的任何事都要保持一颗平静之心，因为毕竟，这些古书其实就是你们的祖先所作”，男人从石门上取下钥匙，塞进了腰际，“其次，便是不能大吵大闹，甚至发怒，你们身上流着祖先的血，而你们祖先的血里则融着当初他们立下的契约，进去后，你们祖先的尊严便全在你们的一言一行上，你们家族的命运也将维系于此。明白吗？”
“有这么神？”小正问道。
“也许吧，不过这是每个进塔者必守的规矩，如果不遵的话，我会按族规将你们清出，并且给你们的家族积辱，十代将不允许再进塔里。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好了好了，像我们将犯规矩似的，叔叔你放心，就这三条，还不够我们守！”小正拍拍胸脯。
男人苦笑着，“下去吧，我封门。”
那种短促而细小的声音又在我们头顶上回响起来，果然，那声音是石塔发出的。我抬起头，看见的只是层石筑起的了无终点的黑暗。转念一想，石塔又怎么会自己发声呢？我看向小正，小正正瞪着两只眼睛小心翼翼地下着台阶，我也低下头，慢慢下进了隧道。
门口的石阶滑溜溜的，像是长满了苔草，从隧道中传来一种温温凉凉的气息。我们放眼望去，远处的光源又似乎离我们更近了许多。我们摸着石壁向那光源探去，越靠近，却发现那光变得越稀疏。那并不是蜡烛，反倒像是几个在空中飘浮的火星。慢慢地，火星变得越来越大，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我们才发现，那其实是萤火虫的尾光。几只萤火虫在一棵长在洞里的蕨草上上下翻飞，安静地照亮着隧道的一角。
“哇！”小正感叹一声，蹲在蕨草跟前，两只圆圆的眼睛盯着小虫。
“这是我们祖先照明的老法子了，那时的人们还不会熬虫蜡，晚上要读书写字的话便全靠这个家伙。不过他们常常是把抓来的一把萤火虫用布扎成包，挂在房檐上。这种方法很方便，但是却苦了包里的萤火虫，往往一个时辰过后，布包便暗得极快，几十只虫子转瞬间就再也不会从里面飞出来了。然而我的祖先想了个法子，就是在地上种上明日草，萤火虫自会在草上盘旋，便成了一盏长久不息的灯火。”
“明日草？”我问。
“对，明日草有种奇特的性灵，萤火虫爱往明日草上蹭、转。往往在傍晚，将一株草放在门前的空地上，不半刻，在其上便布满了飞行着的或趴伏在叶上的虫群。远远看去，好似那棵草被烧着了一般。不过现在，明日草已经很难找见了，这洞里大多种的是我父亲找来的蕨草，但求能找见地上的路便已足够。”
“想见见明日草！折段枝种在家里，这样我们家就不愁灯笼了。”小正用手捧着脸，盯着萤火虫。
男人笑起来，说：“是个好想法。不过打我三岁之后，就从没在这个林子里见过这种草了。这也是天数吧，但愿你能找见。”
“走吧，时候不早了，别让外面的人等急了。”
再向前走，不经意地，道旁又出现几丛萤火虫。星点的光，涂抹在道旁苍老的石壁上，照见了许多由人刻的笔画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