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了,该睡的人都早已入眠。我要等的人还没有来,恐怕是不会来了。我还想待在这儿多看两眼这个镇子的景色,再多看两眼就好,因为我不想再忘记了。
她还是出来了,比我预料的晚了许多,还是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在清朗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朴素。左手拿着一炷香,右手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满是纸船和蜡烛,独自一人走在清寂的巷道里。几只野猫从这边的屋檐一使劲便跳到对面的屋檐上去,压在青石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唤醒了整个天空。
“星,一起去放龙船吗?”
星站住了,愣在那看着前方巷子的尽头,那里有一条缓缓向南奔流而去的小河。
“你是?”
“你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星慢慢回过头,月光下,仿佛可以看见她脸上湿漉漉的泪痕,就在这个散满月光和星光的小巷子里,我们相视无言。
突然,星一头扎进了我的怀抱,小声哭泣起来。
“还以为你不在了······自从你去了大队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我愣在那,无法回答,看着前方巷子的尽头,那里有一幢已然入眠的老屋。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一条龙而已,不算什么的······”
“你骗人,你心跳的好快······”星抱得更紧了。
“你压着它当然快了,我大气都喘不了呢,走吧,我们放龙船去。”
“嗯”,星破涕为笑。
两岸都是寂静的人家,只有零星几户门前的红灯笼还在南风的挑弄下轻轻摆动,像是几位尽职的守夜人,在沉默地看着这个人间烟火燃尽后的纯粹的世界。近岸的青蛙不叫了,都悄悄蹲在荷叶上,用顶在头上的两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岸上的两个人。
我们沿着河边的阶地坐下,星放下篮子,里面放着许多红蜡烛和精巧的纸船。
“你有想要传话的人吗?”星拿起一只纸船,问我。
“到现在还没有哩,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爹娘,更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爷爷在我出生之前就走了,说是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奶奶一手把我带大,但我却从未听见奶奶谈起我的爹娘。每次我问她,她都要将我数落一顿,像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其实我真的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说不定。”
星一边笑着,一边拿起一支红烛用香点燃,红烛上顿时闪出一个白色的火星。星将蜡烛倾斜,使烛油能滴在小船中间,接着立马把蜡烛按上去,使蜡烛能稳稳地立在纸船中间,一支龙船就点好了。
“那恐怕是你问她问多了,烦人吧!”星笑着,俯身下去,把一条纸船轻轻地放入水面,惊动了静眠着的月光。
“怎么可能!我想,就是奶奶在故意隐瞒着什么,来,我来帮你点船”,我拿起一支蜡烛和那支香。
星蹲在岸边,沉默地看着那条远去的龙船,纸船在微波中浮浮沉沉,烛火在深沉的黑暗中若隐若现,脆弱而勇敢,像一个老练的水手,驾驶着船像那个指定的方向驶去。
“你是在跟你爹说话吧?”我问星。
星摇了摇头,“不是,我的爸爸妈妈都还活着。”
“我从没见过你爸你妈,给——他们是出去和坎族人做生意了吗?”我把龙船递给星。
“可以这么说吧”,星又俯身下去,把那条纸船轻轻地放入水面,挑弄着刚睡醒的月亮。
“你的爹娘也太不负责了,把你一个人落在这,自己却跑出去四处旅行。”我倾斜着蜡烛,让烛油能滴在船中间。
“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