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辩难得胜,还兀自沾沾自喜,今日听仲怀一席言,如雷贯耳,一切事物存在即合乎于理,想来确实如此啊!”谢玄感叹道。
“存在即合理,确实是一番高论,不过小二,我们今日就不求对道有所增益,纯粹分才之高下如何。”谢道韫似乎看出了穆仲怀的意图,接着说道。
“那我还是认输算了,我自认才气不如道韫姐,不过当年王衍王夷甫也甚善清淡辩难,几乎未逢一败,世人没有不称赞其才的。然其清淡误国,诚如当年桓公所言: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虚,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所以在下实在是不想辩难,还请道韫姐见谅。”穆仲怀知道自己这点小聪明,要是真的与谢道韫辩难的话,肯定的露馅,于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没想到连“存在即合理”这样的哲学名言都抛了出来,都不能阻挡住谢道韫。索性就混淆了辩难与清淡的概念,直接扣了个清淡误国的大帽子,还抓了个王衍作为反面教材,希望能让谢道韫放弃与自己辩难的念头,说罢之后还有模有样的躬身行了一礼,没想到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忽然滑落出来,有些抱歉的笑了一下,又塞了回去。
谢道韫却似乎是被他这一席话说的有些触动,沉默了数十息之后开口说道:“仲怀所说确实句句在理,只是身为女子,纵使一腔才情,也终究是嫁为他人妇,不能入朝为官。不与人辩难又能如何?”
面对谢道韫的感叹,众人都有些不知道何如去安慰。男尊女卑,是贯穿着整个封建社会的普遍现象,即使贵如世家长女又能如何,终究也不过世家之间联姻,维持家族地位的筹码。
谢玄看了看有些感伤的谢道韫,连忙调转话题道:“刚才看仲怀说清淡误国,对其满是鄙夷,如此说来,仲怀怕是志向颇大啊!”
“没什么大志向,只是如今江山寥落,朝廷龟缩江左,只想以我之躯,能为北地光复出一份力。愿以此身祭轩辕,换我大晋长治久安。”穆仲怀语气坚定,缓缓说道。
“好大的志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算上我一个。”一贯风光霁月的谢玄也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轻松之意,无比郑重的伸出手来。
穆仲怀也伸出手来,放在谢玄的手上,没有说话。一旁的穆清风看见他们将手放到一起,也伸出手来放到上面,笑着说道:“我也没有什么本事,只是想要匡复北地,就一定会和胡人血战几场,也算上我一个吧。”
三人右手伸出,相搭在一起,眼神郑重,却又充满了得逢知己的喜悦。谢玄转过头对着谢道韫说道:“道韫,刚才仲怀这小子还说你清谈误国,拿你与王夷甫相比,你不来和我们盟誓一番吗?”
“妾身身为女子,恐不能有所作为,但愿为诸君见证今日盟约。愿以此身祭轩辕,换得家国长安。”谢道韫也郑重起来,轻挽衣袖,将一只如玉柔荑置于众人的手上说道。
“愿以此身祭轩辕,换得家国长安。”众人齐声说道,相视一笑,相交的双手久久不曾分离。
天下大势的齿轮,已然开始悄悄转动。数十年后,当年在河边草庐内盟誓的少年们,却真的成长到了可以左右天下大局的地步,只是不知道是否还铭记得当时的初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