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酒楼里的伙计把一架筝搬到那名女子面前，她一言不发地跪坐下来，双手动作娴熟地轻抚于筝弦之上，一首古韵的婉曲便随即从她身前的秦筝里缓缓流淌了出来。陈矩这时才发现，他眼前的这名女子，正是他上午在茶肆中借给他筝的那个姑娘，而她现在弹的这架筝，应该也是上午的那一架。再次见到她，这名女子已经不是上午的那副模样了。脸上的妆容画得几乎掩盖了她本来的样貌。陈矩目睹着这张描着月眉点着朱唇的脸，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哀伤，有了这张画出来的颜面，谁还会在乎隐藏在表面之下的那个真实的容颜呢？
女子的曲子弹了一半就停下了，就在酒楼里的酒客们全都为此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酒楼伙计走到台子前，对围绕在四周的人们说道：“今日聚集与此之人，想必都是风雅之士，呤诗作曲肯定也是不在话下。我家小姐略通音律，刚刚作得绝句半首，今晚如有谁能在她弹完这首曲子之前对出下句，并使她满意，那您今夜不仅在此的花销尽可免除，还有机会和这位小姐共度一夜的诗酒之乐。”此言一出，酒楼大堂里顿时一阵骚动。那些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的酒客们，一个个的都摆出了跃跃欲试的架势，那感觉好像不是让他们去文雅地对诗，而是在让这一群人在荒野里去追捕仅有的一个猎物。
待这阵骚动平息了以后，那名女子亲自从台子上站起来，对他们宣读出了她的那半首绝句，以及这个游戏更详细的规则。“月透薄云染锦衣，前园密雨不堪提。”她说道，“如果遇到我喜欢的句子，我会以停曲示意。”女子说完，便又重新跪坐下来，继续弹起刚才那首未完的曲子。酒楼里彻底安稳了下来，人们都在挖空心思地在嘴里嚼着句子，揣摩着究竟怎样的诗句才能让自己免除这一夜风流的代价。而陈矩则坐在那张空着的桌子边，冷眼看着这群酒客，不时把他壶里的酒满进杯子里，再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粗壮的男子突然喊了起来，说他已经对出了下半首的句子来了。“巫山遍迹寻莺路，夜冷霜压嫩柳低。”很自然地，这一句诗给那个人招来了一片嘘声，女子的曲子也没有为他做出任何的停顿。紧接着，又有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对出了另一个句子。“何时雪没阶边草，去日风吹院北篱。”这次和上次不同，这位白面书生还是博得了一些喝彩之声，但女子拨弄筝弦的双手依旧没有停下
“哎，我说墨直贤弟啊，要不你也去对一句试试？”就在连续几个人的期望遭到了挫败以后，吴锐走到陈矩身边，满脸堆笑地对他说道。“你要是成功了，我们能省下不少钱呢。虽然这次是我请你，但能省钱还是省着点好。况且我觉得这闺女跟你挺有缘分的，你难道就不想共度一夜良宵？我相信凭贤弟的能力，对句小诗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嘛！”尽管吴锐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知道，陈矩和他不是一类人，他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可这次陈矩对他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哇。那就试试。”陈矩答道。他端起桌上的银酒杯，把里面的酒倒进嘴里，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迈步走到女子所在的台子跟前。
“月透薄云染锦衣，前园密雨不堪提；残妆半笑心如旧，怎奈繁英落尘泥！”筝曲之声顷刻间戛然而止。女子抬起头，望着站在她面前的陈矩，此时她的双眸中已经含满了泪水。整个酒楼大堂里亦是出奇地宁静，没有嘘声也没有喝彩，人们都被这首诗上下两联的契合度给惊住了，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上半首诗的含义竟然既不在怀清也不在念旧，而是在呤咏一种比这更加深邃的东西。
“小女子孟荷，小字淑洁，敢问公子名讳？”她走下台子，一边向陈矩施礼，一边问道。
“小生陈矩，字墨直。”他答道，并向女子回礼。酒楼大堂里的人们无论男女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