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刚把脚踏进茶肆,就看到了正在给杜七郎端茶的苏执。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在仔细看了好几眼以后,还是确认了这就是半年前他在那家机户里借宿的时候,给他开门的那名女子。因为他感觉,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而且看样子她正在和一名男子谈着什么,要是就这么上去打断人家的谈话,恐怕会把气氛搞得很尴尬,于是就放弃了和她打声招呼的这个打算。反正他只是在这里喝碗茶,然后便接着赶路,他又跟她没什么亲戚关系,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呢?况且,他现在身边还跟着这么个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要是被这位仁兄盯上了什么,那闺女还指不定有什么麻烦呢!
陈矩从都城回家,原本不会走到这个县里,可谁知半路上碰到了四处闲游的吴锐。这位仁兄见到陈矩就像是见到知音一般,非得拉着他和自己同游一番,对这位父亲好友的儿子,陈矩也不好对他有所推辞,只能乘着他的“美意”陪他闲逛了几天。至于能在这里遇到苏执,就更是个意外了。那天晚上的事,陈矩早就已经把它抛之脑后了。他父亲在世的时候,就从不记得自己曾经帮助过谁,虽然陈矩做不到这么彻底,但他对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也是不感兴趣的,他帮助别人本身就是满足自己的恻隐之心,不让自己感到痛苦,因此对他来说,帮助别人的回报在他做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在奢求得到什么额外的报酬,显然就说不过去了。而且,就单看他和苏执的身份,他陈矩也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也许是因为遗憾自己没有帮人帮到底,在茶肆里看到苏执给人端茶倒水的那一刻,陈矩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隐隐的痛感。半年未见,她难道还是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吗?也许不是吧?陈矩又接着想到。他只是看到她给一个男子端了一碗茶汤、和他说了些话而已,这说明不了什么事。或许那人只是她新认识的朋友也说不定啊。
陈矩弹的那首曲子,是他最喜欢也是最熟悉的一首。过去每当读书读累了,陈矩就会拿出他母亲生前留下的那架筝,一个人静静地弹上一曲,既放松了心情又有助于捋清思绪。虽然陈矩嘴上说的信心满满,但是在从那个歌女的手里接过义甲并挨个戴到自己手指上时,他心里却是有些发怵的。他的手已经很久都没有触摸过筝弦了。因此,在正式开始之前,他先尝试性地拨了几下弦,以便能找出点儿感觉来,而不至于让他弄到丢人现眼的地步。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地多,他在筝上弹出第一个音之后,他的双手便就基本摆脱了他意识的控制,自发地在那十三根筝弦上随着曲子的音律移动了起来。
陈矩确实喝完碗里的茶汤之后就离开了店里,一刻也没有多待。吴锐的小心思当然没能得逞,茶肆老板说,他家茶末里添加的配料是他自己辛苦钻研出来的,是他店里能保住生意的诀窍,无论给他多少钱他都不会卖的。更何况,吴锐是想空手套白狼了。见茶肆老板的态度如此地毅然决然,吴锐也没再说什么,就顺着陈矩给他找的一个台阶,悻悻然地从茶肆离开了。走的时候,陈矩有意地往苏执的那个方向看了看,他看到那个和苏执谈话的男子也正从凳子上站起来,朝茶肆门外走去。而苏执只是站在桌前简单地向他行了个礼。在目送那人离开之后,苏执的目光又向陈矩这边转了过来,似乎是想走上前来和他打招呼。见此情景,陈矩却又把头扭了回去,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边走边和吴锐闲谈起来。
在从茶肆离开后那将近一天的时间里,陈矩和吴锐二人都在这个县里闲逛着。因为吴锐说什么都要把陈矩留在这里,还说晚上请陈矩到酒楼里喝顿酒,明天他就要回家了。“哦,敛锋兄可要说话算数。”陈矩开玩笑地说。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吴锐非得把他拉到身边同游了这几日,要不然,他现在差不多已经到家了。难道吴锐是想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