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三，是年俗里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前阵子听说好久没见的小表妹从滨江回来了，李少云心里惦记着这事，大清早起来洗漱停当，把庭院里的雪扫到菜园子里，迎着朝阳晨读了一会，便出门去爷爷家。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咯吱作响，被车轮子压成冰溜子的地方，成了穿着新衣服少年们的娱乐场，他们远远地跑过来，找好重心猛一减速，然后哧溜一下滑了出去。有个胖嘟嘟的小家伙点燃一枚炮仗扔在李少云脚下，正静心看街门口彩门上对联的他没注意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跑过去逮住那个小捣蛋鬼，故意黑着脸问道：“你是谁家的娃娃，？”小家伙没等话说完倒先占了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等到人家大人跑出来，原来是自家长辈，而怀里的小家伙论辈分还比少云大两辈，差点没把他郁闷死。
李少云记得爷爷家每逢年节气氛总是很热烈，刚走进大门远远便听见屋子里一片嘈杂，好不热闹。昨夜的大雪掩盖了院子里草木衰败的景象，唯有几盆夹竹桃生意盎然地在廊檐下沐浴着清冽的春晖。他在门台上跺着靴地底的积雪，一个满头卷发穿着粉红色套裙，红色小皮靴，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掀开门帘倚在门框上，毫不羞怯的用滨江方言问少云：“你是谁啊，”少云觉得挺好玩，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微笑着反问：“你又是谁呢？”
小女孩用普通话说道：“我叫家琪，你呢？”
“你说我应该是谁呢？”少云说着模仿了一个孙悟空张望的动作，逗得小家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你是孙悟空，不，是二哥，二哥”小家伙扑进少云的怀里，被抱起了转了几圈，在少云的额头上啃了一下，又不相信似的拧了拧自己的胳膊，叫了声哎吆喂，回头冲屋子里喊道：“妈妈，是我二哥…”
少云抱着家琪进屋一看，好家伙，满屋子的人炕上椅子上坐的全是，只是除了几位至亲，邻居叔婶，竟然再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给了对方们一个大大的微笑，算是打过招呼了。这时穿着朴素的姑姑走过来，要抱走女儿，佳琪却在表哥怀里挥着手撒娇道：“妈妈，求求你，不要碰我，就要二哥哥抱。”说完嘟着嘴给了妈妈一个飞吻。
“我数一二三赶紧给我下来啊，要不然，”姑姑佯装生气，从门后面旮旯里找了一把笤帚走过来，家琪叫道：“你敢，你都说了我的一半是二哥给的，没他就没有我。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让奶奶告你虐待儿童。”家琪两岁时出车祸大量失血，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血源，正在滨江打工前去看望的少云一听便嚷嚷着要让医生抽自己的血给家琪，一配型，正好，医生便从少云身上抽了不少的血给家琪，这才转危为安。此后姑姑老是对家琪念叨这事，告诉她，她的生命有你二哥的一半云云。现如今女儿拿这些陈谷子旧芝麻堵她的嘴，自然是理由充足，姑姑也没辙，白了他俩一眼，笑骂道：“恩，就你厉害，赶紧嫁给你哥算了，省的我一天操心操肺的，落个清净。”
“哼，谁要你管，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二哥做老婆。”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亲友们轰然大笑，把李少云弄了个大红脸，这还不算，小家伙又猛地在少云额头上亲了一下，羞得少云他脑袋都大了，脸上有些愠色，在家琪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别闹，都快羞死二哥了。”家琪哦了一声，不说话，却搂紧了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怕别人抢了去似的。
李少云抱着家琪问候过侧卧在炕上的爷爷，突然看见许蓉的爸爸，也是他高中时的老师许秉龙，虽然受教时间不长，但每次遇见总是打心眼里肃然起敬。心里想起自己和许蓉那些乱如丝麻的事情，不自觉有些尴尬，舌头打了结似的，问候道：“许??许老师，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们是亲戚你都不知道？”许老师有些故做生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