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世家的院子也里有一棵桃树。
这棵孤零零的小桃树原本就是从桃源岛上移植过来。每年到了清明三四月份,桃花就会盛开,我便站在桃花下呆呆看着那些从枝上蹁跹的花瓣,蝴蝶一样的粉色精灵如此美丽,可是箐姐姐却永远也回不来了;记得出院前一天我在她病床前偷偷立下誓约:等箐姐姐老了,我要用心照顾她一辈子,以此来报答她这辈子对我的好,如今那个誓言如同玩笑一样在举手投足间化为泡影,这时,我才意识到,生命的强度原来如此憔悴,哪怕一片鸿毛般的重量都会压弯那苟延残喘的命运,归根结底不过因为自己是个弱者——
我叫弦伯,今年九岁,是个先天智力不足的低能儿。
自从桃源岛那次事件后,我失去了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家,被艾路华叔叔领养来到江茗;这里的生活和以前的生活没什么两样:每天吃饭、上学、放学、吃饭、然后睡觉,我的生活便这样卡在陌生的声轨里,日复一日地做着无聊的单曲循环;可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命运的留声机绝不应该发出这个频率——我本属于桃源岛,我要替箐姐姐向世家复仇,可世家的少主又杀掉他生父,我无处复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失去亲人的痛楚在我的心中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削减分毫反而越演越烈?命运到底错在哪里?我知道了:一定是阴谋,是障眼法,是恩怨情仇的加减法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故意被算错了,这才让我的心在痛苦中不停流血——全世界都错了,我要复仇,就应该向全世界复仇!这个连复仇都找不到地方的垃圾世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还不如全部毁灭掉好了!
冥冥中,撒旦在低鸣:世界没有错,错的是弱小!
我在惊慌中抬头,看见的不是撒旦而是迎面的一块黑板擦。
黑板擦夹着噗噗灰尘冷不防打在我额头上,数学老师手拿一张试卷气冲冲走到我身前,二话不说先用试卷啪抽了我记耳光!我吓坏了、我惊慌站起身、我看到一张厌恶的脸:“又是你!这么简单的算数你怎么才三十四分!有什么脸在第一小学念书!”
我恐惧、我害怕、我的心里难以置信:那份入学的数学测试卷是我在家用功做了三天又检查了十多遍才交上去的,即使没有一百分至少也应该有九十几分才对,怎么可能才这么点分数?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试卷抽在脸上并不是特别疼,但全班同学都在看着让我我羞愧极了,好不容易有新的开始,那些新认识的同学刚才还一起像个正常人一样谈笑玩耍,而这一刻又要被贴上傻啵的标签:“不是——”
“还敢顶嘴!”试卷又一次抽到我脸上强行打断了我的话,数学老师愤怒吼道:“你怎么这么笨还敢顶嘴!自己睁大眼睛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鬼东西,”试卷被一把拍到桌子上,老师的手指狠狠戳在我脑门上:“二十六加二十八等于多少?你写的什么?你写的四十四!你是头猪啊!给我算算,二十六加二十八到底是怎么得四十四的?愣着干嘛!算啊?”
我害怕到极点吓得眼泪直流,拿起笔,划了一道横线做加法,声音哭丧沙哑:“在十位,二加二等于四,在个位,八加六等于十四,留下四,再进一,最后等于四十四——”
“你个傻啵!”数学老师的手指一阵阵戳在我脸上,我被戳得站不稳来回摇晃:“进一之后怎么还是四十四?你的一进到哪去了?进到你的猪脑子里去了吗?”
以前在桃源岛我只做过十以内的加减法,这辈子压根不知道十以外的加减法要进位,这还是我第一次试着做这么高端的运算法则。
原本以为跟外语比起来数学是我的强项,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烂。再说,进位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现在还是不明白,到底要向哪里进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