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时间过去将近一个月了,谷穗和神婆奶奶依然滞留在清水县城团长家里。
经过精心的护理和调养,神婆每天的“洗魂”,通过神力洗除身上因外祟附体带来的阴寒气,同时快马加鞭跟进上好的灵丹妙药,双管齐下,周家老太太的身体奇迹般地有了起色,饮食起居渐渐正常起来,神智也清朗了,天天和陪伴在身边的神婆及谷穗说笑。
伴着时间的流失,羞涩带来的慌乱渐渐烟消云散,谷穗的眼睛也象盘古开天辟地一样,最初的混沌风流云散,显露了山川的自然面貌。河流,花草,树木,按照自然的定律选定了位置,听任本体的特征呈现了独特的姿容。周家大院就像一个幅员辽阔的世界,一道旖旎多姿的风景,一条布满神奇和神秘景观的世态长廊,由一只天外之手慢慢揭开了朦胧的面纱,细致精巧地暗合着谷穗好奇心的洞开,一扇扇,一幕幕,向谷穗的眼睛和心灵悄悄展示着。
感知的范畴是从最贴近身边的事物逐渐向外拓展的:最先让谷穗吃惊的是神婆的言谈举止,在水雾乡昏暗小屋里窝窝囊囊的老婆子,来到这里,摇身一变,竟然气定神闲波澜不惊。虽然眼睛是瞎的,行动需要谷穗搀扶,可从她的嘴里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觉得她的眼睛比正常人还厉害,那层遮蔽眼球的白膜后边似乎有利刃一样的火眼金睛,穿透了神秘的时空。因此,明明知道她的眼睛看不见,除了康复起来的周老太太,旁人几乎不敢对视她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恐惧,仿佛害怕她能把自己的隐秘看得通透铮亮。一向以来,凭借家族名望而举止端庄得意的家眷们,在神婆奶奶的面前,纷纷落下马来,唯唯诺诺,连声咳嗽也竭力忍着,潜意识里,生怕把神婆的火眼金睛吸引到身上来,一想到连日里神婆说的天界、人间、地狱等等的话,浑身忍不住地害冷。
身材矮小的神婆奶奶赫然成了人们敬畏的人物,笑脸陪着,说话轻言暖语,绝对服从所发的一切号令。几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神婆奶奶才是周家大院的主人,沉着,冷峻,嗓音清冷清冷,令出即行。顿顿饭菜精美,除了睡觉,行动处几乎前后簇拥,配合着上香驱病时的神秘,捻动手指的掐算,念念有词的轻语,袅袅的香烟,喝令孝子贤孙们倒身磕头。在水雾乡人人敬而远之的神婆,在赫赫有名的团长家里,创造了让谷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的奇迹。恍惚间,谷穗觉得神婆奶奶的身材不再瘦小,变成了参天巨树,不仅枝繁叶茂,而且冲破了周家大院那些雕梁画栋的屋顶,直接把臂膀伸向了天空。
傍倚着这棵神气的大树,从水雾乡那雾气濛濛的山村刚刚走出来的谷穗,就是一只刚刚长满羽毛的小鸟。机缘特殊,离开孵化的鸟巢,来到了一个原野和森林交叉的陌生地带,翅膀还不能自由地飞翔,脚步还在蹒跚,眨动着稚嫩纯净的眼睛,恐惧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不知道哪里的风景怡人,哪里的风景是致命的诱惑。
从脚下的小草和石块开始,一寸一寸的,谷穗用自己的眼睛探索开了身外的世界。
第一个熟悉的是周家老太太。老太太从鬼门关上给拉回来,重新来到红尘滚滚的阳间,乐天知命的满足洋溢在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里,谷穗觉得老太太的每一个骨头缝里都是富贵气,从每一根头发稍上都滴答着雍容尊贵。老太太脾气爽朗,底气也足,和神婆奶奶拉起家常来,日渐洪亮的嗓门响彻屋堂,震得屋顶上隐匿的浮土“飕飕”直落。随着身体的康复,各种各样谷穗没见过却鼻子闻着喷香的食物,迅速让老太太的骨肉丰硕起来,满面红光,体格富态,从她那些孝子贤孙们的嘴里知道了:老太太原先就是这个模样。唉!瞧瞧人家,吃的穿的不说,单单那副身板,就能把神婆奶奶囫囵套下去,人家要是棵富丽堂皇的牡丹,神婆奶奶只能算是山坡上的山菊花。
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