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脸上皆是一滞。
“陈夫子此事不宜大动干戈,陛下则觉得该斩草除根。二者最大不同,在于牵涉人员多少。但臣认为,人员多少并不是此事关键。此事要害之处在于:涉案者究竟是谁。”
云帆:“说来听听。”
“朝中官员,虽多有牵涉其中,然十之八九皆是随波逐流,不得已而为之。故臣认为,此类人不必深究。而对于带头之人,却一定得严惩。”
陈秋明摸着胡子说道:“此话虽是有理,但我调查此事数月,竟未能查出带头之人,可见此人权位非同一般。就算查出是谁,要动他怕也是牵涉甚广。”
“正因此人可能位高权重,故更不能轻饶。”说到这,易思远稍作停顿,而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龙榻之侧,岂容猛虎酣眠!”
云帆的脑海里忽然掠过庆文帝与云海的身影。
木晓通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易思远!你好大胆子,这话能乱说吗?”
云帆忙抬手止住他:“木将军,你别着急。今日在此相聚的,都是朕信得过之人。想说什么便说,朕不会怪罪的。易思远,说下去。”
易思远微微欠身,颔首说道:“而且,陛下与臣大人一直想着利用今科惩治历届科举之弊,却忽略了今科也是陛下选才第一科。若今科能选出些贤良之人,那陛下多多处理些贪官庸官,于朝政也是无碍的。”
“故臣认为,前朝科举已是往事,要查也不该急于一时。今科能否公正无私才是关键。”
“这后生的话在理。”万古流说道:“陛下,自古以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比比皆是。前朝弊端,绝不止科举一事,陛下若有心整治,强大自己的力量是关键。”
房间里又是一阵静默。山风入屋,吹得烛火摇曳偏斜。云帆看到,一朵新的烛花正从火焰中冒出。
云帆终于开口了:“众卿之言,朕已有了打算。。明日辰时,陈夫子到宫中听旨。今日也已晚了,大家各自回转安歇罢。”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各自退了下来。云帆却将易思远唤住:“我今天没带侍卫,你送我回去吧。”
半轮明月高挂长空,几颗星星稀稀疏疏地洒在天边。月色铺在山路上,如一片银白的海洋。
云帆跟易思远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夜风穿过树林,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云帆忽然开口问道:“易思远,你跟你哥平日里是怎样相处的?”
“怎样相处啊……”易思远抬头看看天空,思索半天才认真地说道:“臣刚入府那会儿,天天跟他打架。长大些些呢,不打架了,就天天吵架。现在嘛,基本不见面,就算见了面也不说话。陛下问这个作甚?”
云帆转过头来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息说:“我真是脑子抽风了,居然来问你。”
易思远此时已经明白过来,嘿嘿一笑道:“我家大概与正常人家不大一样。”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在我印象中,康亲王这个人,一直很疼家里人。”
“是吗?你说的家里人是我二哥吧。”云帆不置可否地扭回头去,看着前面崎岖的山路:“我刚跟他接触,很多事情还不明白。”
夜色中,易思远看不清云帆脸上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这位年轻的皇帝心中似乎有些疑惑,抑或是有些不安。紧踏几步,他来到离云帆很近的身后,轻轻说道:“我也未曾谙熟人情世故,只是对于我心中重视之人,我一向真诚待之。我并未希望他们每一个都能真诚地回应我,但是至少,我无愧于心。”
路旁的树叶又窸窸窣窣地响了,云帆乐了,站直身子高声说道:“木将军,你在树上跳来跳去的,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