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种种,夜夜在梦里重现,直到此刻,清晰到极点,像是千万支燃烧的红烛,钻入双眼,灼着她残缺的良心。
"那又如何。朕的血脉,朕的旨意,与你无干。"
喜怒难辨的一句话,是劝慰,还是宣判。吴芍已无心分别。为臣为妾,便要从君从夫。父亲这样教,她就如此做。可为何,为何无人提醒过良知作祟时心痛得这般真切?
"起身吧。"
吴芍迟疑却还算坚定地握住了他伸出的右手,那手心不热不冷、似有似无的温度像极了他二人间从未落地的微妙情意。有尊重,有利用,有依赖……缥缈得像是天边云。
杨秀看着面前的两人,一个深沉淡漠如秋水积潭,一个愚忠狠绝似新刃利剑。一时间,她竟被这对奇异的璧人吸引,忘却了满脑子的震惊恐惧。
襄嫔之子,竟是皇上密旨打下?!
"为何……"
杨秀看着后殿的大门在吴芍远去的身影后扣紧,把世上纷纷扰扰关在门外,唯余自己和赵构,刹那间,光阴似铺天盖地地回旋,回到康王府,回到简单的日子。
她恍惚地望着那个长大了的孩子,两个本不该出口的字还是喃喃而出。
"为何?"赵构空拳着手,抵住单薄的双唇,试图压回不受控的咳嗽,却只是狼狈地喘成一团。
"刘豫……"他还是挣扎着说下去,"刘豫刚有异动的迹象,陕地金军便开始向南做蚕食之状。陕西都统制吴玠,襄嫔的叔父,在接下来至少半年的光景里将成为大宋最重要的筹码!朕,不能给他留下半点起妄念的机会!"他顿了顿,像是在为不堪的往事悼念,"刘苗逆党如何逼宫,朕如何被废,先太子又是如何被尊为少主……襄嫔腹中之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我不是在问你这些。"
杨秀木然地看着他,像是精雕细琢的石佛像。
"你刚问为何……"
"我是想知为何,为何这样的大事不与我知会!"
惹人心悸的沉默,不知何时已成了两人之间最舒适的常态。
"秀姐姐。"良久,赵构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这种要遭天谴的事,朕,一人心知就够了。"
"她也不知?"
"她……"赵构痛恨自己没来由的心痛,"她只是朕的皇妹。你都不知,为何要与她知会?"
"你要自欺到何时!"
"到足以乱真之时。"赵构硬朗的轮廓还是在晨光里乱了阵脚,像是千年寒潭被细雨打出了波澜,"到她仅仅只是朕的皇妹之时。"
杨秀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这个说到底还是不曾改变的孩子,心痛地几乎站不稳脚。她蹲下身,像儿时那般,紧紧地把他揽在怀里,听着他心底,放肆的哭声。
原来最好的日子, 都已在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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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这样流过,也便流过了。像是无妄崖底的大河,汹涌澎湃抑或汩汩涓涓,总归是流去,流到不知名的远方……
静善仰面盯着头顶的帐幔,三层叠挂的红软罗罩着绛紫缕金的霞影纱,仿佛生怕还有一丝半点的阳光逃过禁闭的门窗闯进内室。
她半睁的眼睛又阖了起来。黑暗,像是母亲的怀抱。沉浸时无牵无挂无忧无虑,即便心底明知下一秒便会溺毙其中,可还是想稳稳地睡去……
"公主?用些晚膳吧?"
门外试探的轻唤,隔些时辰响起一次。静善微微蹙了蹙眉尖,还是没有睁开双眼。
曦月不意外地退出了内堂,对着廊下侯着的冯益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