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方便品》所阐述：‘乃至童子戏，聚沙为佛塔。’我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苏童一就是属于这种非常典型的人了。他们可以在看似游戏的学习行为中，获得惊人的成长。这种人是我们所不敢企羡的。”一段空前绝后的话，发表完毕，令人倾倒不已。苏童一因为他分析的对象是自己的种类，不甚开心，而且因为他狂批的是中国近代应试教育的弊端，不甚关心。
杨憬冲为免空口无凭，还从他随身携带的公事皮包里，取出一本精装的本子来，向大家小心翼翼地摊开。据他本人解释，这是他正在创作的一本书。大家忙凑上来看。鲁立行为方便捧着看，动手去抢。杨憬冲让他小心点，别撕烂了。
陆子键疑惑不解道：“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杨憬冲平静地答道：“《聚沙成塔》，你们觉得这个书名怎么样？”
鲁立行琢磨不透书名的含义，把书稿搁到茶几上。陆子键疑惑不解道：“什么！amound of sand？”苏童一听不懂“一堆沙”的释义居然是这样，怪不得中国文学翻译到外国去，无论如何都拿不了诺贝尔文学奖。
杨憬冲严肃正经道：“我觉得这个主题深奥得很。我想把它写成书，就用这个书名。”
苏童一开玩笑道：“《聚沙成塔》？这个书名听起来，倒是怪怪的！我只希望，这座塔，别像意大利的比萨斜塔一样，到最后会倒掉。”想起当日自己写给唐嘉爱的信上，说自己要“著书立说”，现在杨憬冲比他早一步，已经成就大事了。
杨憬冲道：“别胡闹！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个意义有多重大？我跟你都是同属于这一类人的，这也是我当初最想结识你的原因。因为我跟你是同道中人，我们自身的成才方式，都是：聚沙成塔！”
苏童一站起来，脸上堆满了千奇百怪的表情，说：“我非常感谢，有你的理解。我十二年的应试生涯，到今天总算结束了。不管它‘聚沙成塔’也好，‘聚铁成塔’也罢，从今往后，我只希望自己能够游戏人间，而我苏童一，还是那个读中学时的苏童一。”
这时，月亮正孤寂地挂在枝头上。而墙上的古钟，也快指向了早晨六点。苏童一重新收拾好行李，清点一遍，生怕刚才打开时，在陆家遗落了东西，准备天一亮就启程。陆鲁二人问他短期内有何打算，苏童一说：“南方虽是沃土千里，但不比北方的雪域高原来得雄奇瑰丽，所以我打算沿江而上，由长江中下游平原深入中原腹地。”远方的天空，开始透露出了一点微亮，看来黎明将至。送苏童一到了楼下，杨憬冲学老子送孔子回国之时，不以金银财宝赠之，唯独以良言赠之道：“希望你此次出游，能够有所收获。”可惜，路边没栽种柳树，否则折柳相送，意蕴更妙。
苏童一让他们就此止步，自己现在就去汽车站，搭乘最早的一班车，离开GX。望着苏童一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显得那样孤单。鲁立行等人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去，直到消失为止。在这条宽坦的大道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走而已。苏童一背着行囊，不住地前行，心里颇有些感慨。也许，陆子键所说的那段话，不无道理：做中国读书分子的，就应该具备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勇气才好，复读至死方休。
这时，鲁立行拍着陆子键的肩膀道：“我们放他走吧，苏童一的心情，你我是无法体会的——在市阆中学读书的这些年里，他一直都郁郁不得志。我觉得他已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杨憬冲喟然长叹道：“唉！一个人活在这社会里，多多少少都得受些束缚的，可惜他不明白：玩世不恭者，常被世故玩。”苏童一那时候走得太快了，没有听到这句话。这句话，也没有赶上苏童一的耳朵。在这条孤独的大道上，他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不回过头来看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