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在房间里罚站,想妻子又无理取闹,自己只得顺从,不能逆她的意思。夫妻的世界,是不能平起平坐的,必须要有一个人卑躬屈膝地活着,另外一个高高在上。他对妻子道:“我能不能站着看报?真的很不想跟你说话。”
舅母道:“不行!你只能站着睡觉。”
苏童一藏在楼梯角听得有趣,想不到舅父容忍太太的手段,竟然天下第一!达到唾面自干的境界。他对舅母历来就持鄙夷的态度,此刻更是觉得嫌恶。想自己上辈子,幸亏攒够了阴德,这辈子投胎转世,没有成为她的儿子;要不然,上辈子攒不够阴德,这辈子投胎转世,弄不好只得成为她的儿子了。苏童一不清楚,他这个说法要是成立的话,那么表弟上辈子肯定是没攒够阴德了。他又想到,自己即将撤离这个鬼地方,日后便用不着再跟她针锋相对。想到这里,他宽慰了许多。虽然舅母这个人,总是神憎鬼厌的,不过重耳流亡列国受人恩惠图报的做法,是值得效仿的,自己将来免不得要对她退避三舍。眼前离开南京回到GX的做法,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自己都不知道对她退避了多少舍,这对舅母而言,也算仁至义尽了。
苏童一回房歇息,只感觉今晚的睡眠要坏,再加上他表弟——赵进德今晚又比他入睡得早,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进入梦乡了。那鼾声,像河马躺在沙滩上嘶叫。这时候他的脑袋里,又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舅母今天晚上说的那些话,多么可怕!幸亏被他探听到了,不然又会错过她背后的阴毒。次日,舅父前来敲门道:“天亮了,一会儿就要启程。你收拾收拾行李,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落下没有?”喊他出去吃早餐,说行程耽误不得,一早就得走。苏童一起床洗漱完毕,出浴室时,又和表弟产生了一点小摩擦。舅母骂他道:“进德到底哪点对不住你了,你非要折磨他?”舅父忙说:“他们两个是不会打架的,因为一会儿就要走,请你放心。”舅母道:“要是他们再打起来,看我不饶你!”舅父听了,在旁边呵呵傻笑不止。
上了火车,坐在苏童一前面的是一位带小孩的妇女,目测她的年纪有三十岁开外。那孩子哇哇直哭,任谁都哄不住。那妇女道:“来来来,让叔叔抱一抱,让婶婶抱一抱。咱们不哭,咱们是乖乖的!”各种乘客也是相当热心,费尽心思,无不出招。一位女乘客道:“孩子太麻烦了,带上车照顾,真是要锻炼一个人的耐心——因为哄他,要时常变换方法的。”这是一位大妈了,想来也是经验之谈,只欠没亲自出马。周围的人都被这小孩的哭声招引过来,争着问那妇女道:“你孩子多大啦?”那妇女道:“咱们半岁,半岁啦!来,跟叔叔、阿姨打声招呼。”苏童一在旁边,暗笑不止。想这样带小孩的妇女,心理年龄,整体大不过十岁,尤其是在孩子牙牙学语的时候,家长更要懂得耐心,因为教小孩子说话,心理年龄便又会幼稚几岁。苏童一刚想张牙舞爪地对他做个怪样,逗他开心,没想到那孩子越发哭得厉害。那妇女束手无策。苏童一恨不能说:“你笑一笑!要不然你一哭,全世界都得投降!”
那妇女抓起孩子的手,在苏童一胸前轻敲几下,苏童一疼得嗷嗷叫道:“啊哟!好疼哦,好疼哦。”那孩子宛如报了仇一样开心,露出几颗稀疏的牙齿笑了。
舅父在一边看着那妇女。那妇女皮肤白皙,穿着也甚为体面,虽不时髦,但地地道道是个可爱的女性。苏童一似乎看穿了舅父的心思,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故意给他挪个位置,自己退到一边,冷眼旁观。舅父也知道,旅途中太寂寥,实在没有事情做,眼前就有一位可爱的女性可以消遣。经过几番询问得知:那妇女的丈夫在东莞从事塑料生产工作,前年大亏本,今年有小赚,而自己则留在南京从事零件加工类工作,两人相约,今年回YN相聚,一起探讨未来的发展。那妇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