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好不容易把舅母哄高兴了，苏童一慌得连忙道歉，整个下午都没再讲过话，似乎已经成了哑巴。而且他情绪里的高兴，好像都赔给了舅母，只剩下伤心和难过。
舅母道：“就你处处纵容他，忍让他，换我可做不来的。你别事事都赖在我头上，用‘他是你外甥’这句话来打压我，我不吃你这一套。再说了，你妹妹的儿子重要，难道你老婆的儿子就不重要了么？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好？”便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似的摁一下。舅父作祟地想：儿子确实重要，但老婆可能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正在思绪头上，忙哄妻子道：“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这一次好不好？家和万事兴，你没听过张公艺连书百‘忍’的故事么？作为孩子的舅母，怎么可以如此小肚鸡肠呢？这要是传了出去，也会让人笑话的。”舅母只知道岳飞背上刺有“精忠报国”的字样，或者宋朝名将狄青脸上刻着几个字，别的一无所知。所以对丈夫的话很是不满，同时对苏童一也很是不满。
舅母道：“他这种没良心的人，我见得多了。面对挑衅，从不含糊。只有你还注重这种疏远的关系，什么亲戚，十几年都不来往了！还算是妹妹？”
舅父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不讲理的女人？”——眼前就有——“她好歹也是我的亲妹妹，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舅母事后对苏童一发表一番不满的意见道：“你爸爸没把你调教好，就送到南京来读书，我可没有亏待过你。还给你找到了一间最好的学校，让你接受良好教育的熏陶。现在你要走了，我当然也就功德圆满。”这话让苏童一冲口想出的恶语，又吞回胃里消化掉。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倒霉过，不仅要道歉，还要感激敌人。
苏童一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里，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寂静的房间，走到抽屉前，拉开，里面是父亲的好几封信。看了一遍，又受到父亲思想的影响，打算继续忍气吞声，值得庆幸的是：舅父跟自己终究是一条战线上的，即使他和舅母睡在一起，心也是向着自己的。把信塞回抽屉里，重新锁好，外出散心。
出了门向左，二里地，有个靠打小人为生的老太婆，语言比舅母恶毒千万倍。路人皆排队，关照她的生意。苏童一打算掏些小钱，请她把舅母打进十八层地狱。那老太婆装神弄鬼道：“打进十八层地狱，是要收费贵一点的。便宜一点，只可以打到十七层地狱。”苏童一道：“那就打进第十七层地狱。”他只知道，和尚吃肉是要打进十七层地狱的，此外，可不知道舅母骂人会不会也被打进去。可是他愿意多花些钱，求得一时的痛快，于是忙改口道：“等等，我还是要打进十八层地狱的，我愿意多花些钱。”那老太婆道：“你到底是要打进第十七层的还是第十八层的？快下决定，打了就不能反悔，不然不灵验的。”苏童一坚决道：“那就打进第十八层吧，我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于是多交些钱，一共看老太婆打了十五分钟。
回去的时候，先看见舅父躺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阅报，抬头斜视了一下他。饭桌上，已经摆出一半的饭菜了。表弟不见人影，只有表妹在帮忙。苏童一急急忙忙地跑进厨房，想去帮忙，可是只无奈地扑了一个空。他舅母已经端着最后一碗汤出来了。表妹道：“哥他还在房里玩着呢，要不要去叫他一声。”舅父道：“先别忙，吃完了再去叫他。”舅母道：“这个小兔崽子，我现在就去给他点颜色瞧瞧——”只听见她急急忙忙地冲进二楼的房里，吼道：“你玩够了没有？吃饭！”
饭吃到一半，苏童一噎着了，盯着墙上的奖状出神。舅父道：“墙上的奖状，你要不要撕下来带走？反正，这些都是你的荣誉，该带回去。”舅母道：“要，当然要了！不然留在这里做什么？碍眼！”他表妹也替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