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充满矛盾的,他终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痛苦、追求、梦想、缺点、喜怒……
一个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变成小说影视中那种冷漠无情的人,否认作为人所拥有的弱点,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死亡意味着将终结了人世间的一切啊……”张裕最终沉默了,死亡的降临冲散了一切云烟,他不知道是该悲伤还是该从容。
张裕一天前寄出了那封信,而把给家人的两封信留到今天才写,他将一张春秋银行的存款同时放入信封中。
然后再信上写下了今天的日期:炎黄四七〇三年八月十八。
将信放入门口的信箱中,张裕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长长呼吸了一口气。他的病让他无法做太多的事情,越到最后,越是感到累,其实他的病并不算太痛苦,类似于生命透支。
面对死亡,没有人会不害怕,更何况还是等死。只是张裕没有太多感觉了,或者说已经麻木了,即使还有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但是现实如此冰冷残酷,身为弱者,除了接受,你还能怎么办呢?
所谓的逆天改命,我命由我不由天,离他实在是太遥远了,他只是一只蚂蚁而已,面对天地太过渺小,命运与神灵,对他而言可望而不可及。
突然他又想到,他大概是要死在这间出租屋内了,但房东对他平时也不错,有时候甚至还驱寒问暖,还经常请他吃饭,如果死在这里实在有些不地道。
这样想着,他给医院打了电话。又想着,死在医院应该不用花钱吧?
当远远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的时候,他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意识恍惚,于是他以为,他再也不会醒了。
张裕感觉他来到了一个地方,这里仿佛天地未开、六道未立之时的混沌一般,但却死寂而又渺茫,既没有时间流逝,也没有空间囊括。
张裕觉得自己能感觉到一切,却又什么也无法感觉,渺茫朦胧,非常奇妙。他仿佛很清醒,但仿佛又很昏沉,就像睡梦中的人在感觉现实世界,不可捉摸,不可触及。
张裕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少,从原先的半模糊半清醒,到最后的近乎沉沦,忘却一切。
他知道自己最终的归宿是消散在这枯寂的世界中,这里是虚无的死亡归宿!
或许只过去了一瞬间,也可能是千百万年。一道金色的光芒穿过这死寂,混沌而绝望的世界,带走了一抹即将消逝在绝望中的意识。
它是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最终能否搅动整个世界呢?
于是,另外一个时空中,元朝至顺二年(西元一三三一年)的一天。
在泰州兴化城,海沙帮小头目张升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妻子曹氏正在产房内,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
他今年三十,已经有四个孩子了,即将降生的是第五个,他等的实在焦急不安,走来走去,让他母亲赵氏也跟着心烦,她骂道:“都成家立业的人了,还这么没有点稳重,你在这里徘徊有用吗?看看你还有点镇定的样子吗?我们老张家吉人自有天相,列祖列宗保佑。”
“是是是……娘你说的对。”张升哪敢反驳母亲,苦笑一声,暗暗祈求祖先保佑。
几个儿子则在不远处玩耍着,除了老大张士诚已经十岁,稍微懂事,其他三个还小,并不知道他们的父亲为什么这样!
就在这时,产房内传出了婴儿的哭声,张升心头一松,悬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要知道已经这次生产可是足足四个时辰了。
“恭喜恭喜……恭喜张爷,是一位千金,母女平安。”接生婆满脸红光的出来,抱着刚出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