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了。但是这药汤没弄好,我总是不放心。”方敏萰平声应着。
黄鹂一听,心里一喜,便要接过话头去,她心里盘算着,既然有这么一个茬,不如就替方敏萰过去告诉一声不就好了,这样既让赵宝如知道这老奴多不给面子,也让自己多亲近下主母。
不想方敏萰不慌不忙的拿下墙上的白毛巾擦了擦飞溅在桌边上的药,道:“黄鹂,辛苦你跑一趟了,你这一大圈绕过来也不容易,不如这样你看行不行,你帮我看着药,我这就过去。顺便也帮你送水罢。”
黄鹂一听,立刻存了几分怒。想说不行,却听方敏萰笑道:“黄鹂姑娘,这可是个重要到不行的活计。最近天气阴,太太的手一直疼。太太的手受了伤,骨头缝裂了要进邪风,老爷特地为太太寻了我们这边价码最高的神医。这药还真是金贵,多一副没有,少一副不行。你可看仔细着,千万别熬糟了。我去去就来,若让你一直看着,我也是不放心的。姑娘年轻,手上没数,可仔细着别烫着了。”说完便拿了一壶热水,直眉直眼的走了。
黄鹂咬着牙,刚想追着驳斥回去,心里忽然一动:赵宝如吃药的事她竟然不晓得。主母宁可告诉方敏萰这个满脸丧气慢手慢脚的老奴,也不让别的丫头来碰药罐子。再说方敏萰是家里资质最深的老丫头,虽然最近有点失宠,但主母从当姑娘的时候就和她在一起,这种感情不太一般,可以得罪她的人或许只有主母而已,对于此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思及此,她还是将一口恶气硬生生的吞到肚子里去。
眼看着方敏萰端了热水往客厅走去,她心里愤恨,又不敢怠慢了药,正气到不知如何是好,一抬头扫到墙上那一小片白花花的刺眼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脏兮兮的白毛巾。她索性冲上去,把那玩意儿扔下地,使劲用脚跺了,嘴里还恨恨得不得闲:“叫你矫情,你这个臭老婆子!待我以后也戏弄你试试。”她边说着,手上却不敢怠慢,一听药罐子里面闷声的咕嘟着,赶紧围过去,又吹又扇,倒也尽心。
方敏萰端着一个满当当的水壶,一只瘦弱的臂膀抻着劲儿,一只手腾出来,有些费力的站稳当了之后,才轻轻的叩了门棂。
里面低声的交谈立刻停止,不大一会儿,传来赵宝如简短而疲惫的唤声:“进来。”
见是方敏萰,赵宝如眼里一动,她的眼神有几分飘忽,那一瞬间的眼色说不清是愤恨还是无奈,方敏萰心里笃定着她是在用这样的神色看她,可悄悄一打量回去,这感觉好像又没有了。
屋里还坐着一个女人,方敏萰知道,这是赵宝如的牌友,叫佟小秋,也是一位家境殷实的太太,人很俗气,但出手阔绰。赵宝如对她颇为忌惮,可是又看不起她家门庭,之前每次牌局散了,她都会自言自语似的对着自己鄙视佟小秋一番,从衣服讲到做派,没一样入得她眼。这女人来家里打牌的时候总是珠光宝气,出手也格外大方,就算赢了也不拿满,总是舍出一些钱来叫佣人去买小物件,或者打赏下人一杯歇脚茶的钱,所以丫头们都打她溜须,有意无意的往她跟前凑合。除了上一次,她的样子历历在目,方敏萰始终未曾忘记,她苍白着脸,神色愤恨,衣服还是上好,却皱巴巴的,既没有熨烫,似乎扣子都穿错了,整个人仿佛一只掉威的雄孔雀,十分狼狈。
方敏萰收回思绪,低眉敛目的站着,鼻子里时时飘来佟小秋身上的香味。今天的她擦着看不清底肤色调的香粉,如裹上了一个厚厚的面具,她的脸若银盘,身体微胖,却画着高高挑起的眉,细如柳丝。因为她的眉骨低,这样画眉显得有些不协调,甚至有点可笑,却这并不影响她的眼神,精光四射,犀利逼人。配合精心画好的吊梢眉,看上去也有几分威仪。
赵宝如漫不经心的用那只没受伤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