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带到了林府偏院。
他是个干瘦的匠人,一双眼珠子却精光四射。
当他从一个沉重的木箱里捧出一面蒙着黑布的古铜镜时,整个院子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林小姐,这可是宫里传出来的禁物,名曰‘显影镜’。”胡三小心翼翼地掀开黑布一角,镜面光滑如水,却不起丝毫波澜,幽深得仿佛能吞噬光线。
“此镜采极阴之地的阴铜,在寒窑中以秘法铸炼,三年不成一具。它的用处只有一个,就是配合术法,显现‘未竟之言’。”他咂了咂嘴,又补充道,“不过这东西邪性得很,您可得想清楚。”
沈知远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院中,他上前一步,仔细查验铜镜。
他指尖扣动机关,确认镜身并无夹层暗器,随后趁无人注意,以指尖蘸了朱砂,在镜框背面飞快地刻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辟邪符纹。
胡三见状,只当没看见,郑重警告道:“燃灯之时,执灯者必须立于阵心,七盏魂灯需按北斗之位排布。切记,七灯同燃,缺一不可,若中途有任何一盏灯熄灭,亡魂反噬,执灯者必遭不测!”
三日后,林氏宗族公审。
祠堂之内,族老长辈神情肃穆;祠堂之外,林府上下人头攒动,将庭院围得水泄不通。
王崇山一身锦衣,立于堂中,满面倨傲与不屑,当众冷笑:“荒唐!一个黄毛丫头,竟想用江湖术士的幻术来污蔑我王家清白?林守仁,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简直是妖女惑众!”
林守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女儿苍白如纸的脸,迟疑着想要开口阻止。
就在此时,沈知远踏前一步,声音清朗而坚定:“王大管家何必心虚?此镜真伪,一验便知。若镜中景象为虚妄,林晚昭甘愿受火刑之罚,以证清白!”
王氏族中一位长辈嗤笑道:“死人疯语,岂能当做证据?滑天下之大稽!”
话音未落,祠堂大门缓缓开启。
林晚昭缓步而入,她身着一袭最简单的白衣素裙,未施粉黛,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
那份与周遭肃杀气氛格格不入的沉静,竟让满堂嘈杂为之一静。
绿枝跟在她身后,将七盏古朴的魂灯依次布于地面,灯盏方位,赫然是北斗七星之形。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林晚昭走到七灯中央,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白皙的掌心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涌出,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任由血珠滴落,依次洒在七盏灯的灯芯之上。
“以我之血,引魂归兮……”她低声念出老鬼未曾传授,却早已烙印在她血脉中的古老诀。
七盏魂灯骤然亮起,跳动的火焰不是寻常的橘黄,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幽绿色。
光芒大盛,将庄严肃穆的祠堂映得如同幽冥鬼蜮,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死气。
堂中央的铜镜表面,那死水般的平静被打破,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
紧接着,一个浑身浴血、面目惊恐的人影在镜中浮现,正是早已下葬的徐文柏!
镜中人影颤抖着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哭诉,那声音通过镜面传出,清晰地回荡在祠堂的每一个角落:“王氏……王氏许我代掌中馈,让我烧毁堤坝修缮的账本……烧账本是真,可……可是炸毁长堤的密令,是王崇山大管家亲笔所写!是他逼我的!那封密信……密信就藏在佛堂那尊金身罗汉的腹中!我不是主谋……我不是主谋啊!”
影像说到此处,骤然消散。铜镜恢复了幽深的平静。
满堂死寂,针落可闻。
“啊——!”王氏那位长辈发出一声尖叫,两眼一翻,竟当场晕厥过去。
“妖术!是妖术!”王崇山状若疯虎,暴起扑向铜镜,企图将它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