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得及伸出去的手僵住,轻裘滑落,掉在了地上。
慕容熙声音一沉。
“你说什么?”
“郡公为何答应与奴婢共育子嗣?”
沉鱼直起身子,望着隐有怒意的人,平静问。
慕容熙淡淡道:“不是你想要孩子吗?”
沉鱼缓缓吸了口气,点点头,道:“是啊,是因为奴婢的请求,那么今天,奴婢可以告诉郡公,以后也不必晚上再来,奴婢已经不想要孩子了。”
“不想要?”
“是啊,奴婢既然不想要孩子,郡公又不让奴婢接手从前的事务,每日留在乌园实在没什么用,郡公看见奴婢也觉心烦,温媪不在了,奴婢看着旧景,睹物伤怀,还不如去田庄。沉鱼甘愿去田庄做女奴。”
沉鱼平平静静说完,重新伏在地上。
是心意已决。
“你宁可做女奴?”慕容熙怒极反笑,“好、好、好,你宁可做女奴?”
他俯下身,打开小几上的匣子。
除了那串菩提珠,再什么东西都没少。
摆明是什么东西都不要了,什么也都不在乎了。
包括他。
近二十年的相伴,说不要就不要了?
因为不需要,便不要了?
慕容熙蹲下身,手抬起沉鱼的下巴,咬牙嘲讽道:
“昨晚,是谁在与我欢好的时候,还说一生陪伴我?现在你不想要孩子了,就可以将我弃之不顾?你以为这乌园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以为我是什么人,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奴婢什么身份?可否劳烦郡公告诉奴婢?”
沉鱼扯了扯唇,极尽讽刺。
慕容熙瞪着她,不说话。
沉鱼冷嘲:“是什么?是叛党余孽?还是郡公拿来练手,以便讨好夫人、魏姬,或是欲求不满时,退而求其次的纾解对象?”
慕容熙怔了半晌,面色铁青,恨不得立刻掐死她。
沉鱼无惧黑眸中的暴虐之色,心底一片冰冷。
她抬手指向里间:“郡公还记得在那帐幔后与奴婢说的话吗?郡公说,我们之间,不要子嗣,每每事后还会端一碗药来,郡公还记得吗?”
慕容熙眯起眼,唇抿得很紧。
沉鱼眼眶一红,垂下眼摇头,嘴里发苦。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答应我?甚至不惜舍下魏姬,半夜来找我?因为你知道,不论再过多久,我都不可能怀有子嗣,你明明知道我之所以——”
“之所以什么?”慕容熙嗤的一声笑:“之所以与我欢好,是为了走出地牢?之所以与我欢好,是为了去救傅怀玉?还是说之所以与我欢好,只是为了生下一个孩子,实现温媪的心愿,弥补你心中的遗憾?你是想说这些,是吗?”
对上这双深冷的黑眸,沉鱼像坠进冬日的水井,井水没过头顶,浑身冷得止不住地颤。
若说先前还不确定,现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根本一早就知道。
如果不是意外发现,会这样被蒙在鼓里多久?
三个月?
一年?
两年?
还是什么时候?
是魏姬不再将慕容熙推出门外的时候?
还是等赵姬、钱姬、孙姬,什么别的姬入府的时候?
还是觉得对她愚弄已经足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