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往事
说罢，她从他指间轻轻取过那支笔。
笔锋蘸墨，灵力微凝，落笔时没有丝毫犹豫。墨色触及纸面,，便透出几分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端稳厚重。不似谢无泪字里藏锋的凛冽，却带着一种利落笃定,仿佛每一笔都在镌刻一句掷地有声、永不回头的誓言。
“愿结道侣契,共护南疆安。”
十字落成,墨迹匀匀渗入纸背。
烛火在字句间跳跃，光影明灭间，竟显出几分跨越生死的郑重。写罢，虞欢望着灯纸上的字迹,忽而有种尘埃落定之感。方才心头翻涌的狂喜如潮水退去，只剩下悬石落地的释然，连呼吸都松懈下来。
她悄悄抬眼,瞥见谢无泪低头看向灯纸的模样。那双方才还暗潮汹涌的眼,此刻竟难得地沉静，像被月色熨平的江面，波澜尽敛。
或许从这一刻起，悬在她头顶的那串死亡倒计时，真的能停摆了。道侣契是无形的锁，锁住他，也护住她。
他若再动杀念，便是自毁道基。
这般亏本的买卖，他绝不会做。
念及此，最后一丝因反派宿命而生的不安，终于烟消云散。夜风裹着江水的湿润拂过,连月色都柔和了几分。二人并肩提灯走向水边。
烛火在风中摇曳，将光影洒在江面，如星河倾泻人间，美得让人几乎忘了城外百万大军压境，忘了身后那道远远跟随的影子。江面浩渺，月华如银，连掠过耳畔的风都卸去了秋寒，变得绵软。河灯入水时微微一晃，随即稳稳浮起。
未干的墨迹在灯纸上晕开浅痕，随水流缓缓漂远，飘向远方那片由万千河灯汇成的光海。
灯纸上绘着的灵鹤成双，翅羽相叠，在摇曳烛光里，竞真有几分比翼齐飞的缱绻。
那点承载着约定的微光，最终彻底融进漫天灯影，再也分不出哪一盏是他们的。
就在虞欢心防尽卸，只觉前所未有的轻快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谢无泪空着的那只手一一
先前他一直紧握的糖画狐狸，不见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路走来，他似乎只在摊前咬过一口，之后便再未动过。
“那只糖狐狸呢?"她忍不住问。
他沉默片刻，手指在储物戒上轻轻一抚，那支晶莹剔透的糖狐便重回掌心。糖色依旧鲜亮，泛着琥珀般的光泽，只是蓬松的尾巴尖缺了一小块，正是他先前咬下的那口。
虞欢望着他掏出的模样，微微一怔。
不爱吃直接扔了便是，怎么还存起来了？
想起自己那支笑面虎早已下肚，不由挑眉，“我那支早进肚子了，你怎么只咬一口？是太甜，不想吃？”
谢无泪轻轻摇头：“不是。”
“那就是想吃？”
虞欢故意凑近半步，眼底藏着笑意，“想吃却不吃，莫非……是舍不得？”她笑中戏谑渐浓。
可话落瞬间，一丝遗憾悄然漫开。
纵是做戏，他也陪她看了长街、买了糖虎、放了河灯，可终究不过是场戏。他这种人，怎会真的偏爱这种甜腻凡物？
这些在她眼中鲜活有趣的小玩意，在他看来大抵与尘泥无异。许是一时新鲜才咬了口，哪里会放在心上，更谈不上舍不得。他微微勾唇，未作回应，只垂眸凝视掌心那只糖狐。目光缓缓放空，像透过时光蒙着的昏翳，坠入一段遥远而浑浊的从前。极北的风，总裹着细密的沙砾，呜咽着碾过无边荒原。它没有江南春风的和煦，缺了中原秋风的清旷，更无南疆夏风的炽烈，倒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刮得脸颊生疼。这片土地是被天地遗忘的角落，贫瘠荒凉，终年被寒气啃噬，连扎进石缝的野草都难挨过一冬。
天地间只剩灰黄与苍茫铺展，像一幅没上色的画，那是绝望浸透的底色。在这片土地上讨生活的人，像是从荒蛮里钻出来的野人，没有仙法护体，难产食物果腹，面临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