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话本
“秦狰送来的。”
夜色静寂，谢无泪向后懒懒一倚，靠进软褥堆叠的床头。锦缎微微下陷，他肩线的轮廓在烛光里透出几分倦怠。
“据他说，如今外界流言愈演愈烈，经多方添枝加叶，风浪反比从前更汹。三日之内,南疆各地书坊,此书几乎人手一册。”虞欢眼波一转，目光扫过封面上书名旁刺眼的“帐幔情深"四个小字，不由蹙眉，语带轻嘲：
“秦副使倒是懂得顺势而为，连这等′'佳作′都不忘呈到大人面前，以供参详。”
谢无泪眸光微敛，掠过她脸上每一丝细微变动：“如今南疆各方势力看似静观其变，未必不会暗中串联那些……对我心怀不满之人，譬如西厢那位贵客。“心v怀不满？”
虞欢也向后靠向软枕，语气故意带着事不关己的疏离：“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寸步难行。这话在凡间是至理,可在修真界……”“实力为尊。民心不过是锦上添花，或是落井下石时的借口。吴长衡连你一根手指都碰不到，纵使联合千人万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毕竟，他背后站着的，是整个仙朝中枢。
仙京高手如云，神洲仙门世家林立，远非南疆这等边陲荒僻之地可比。中土地大物博，朝堂之中，执掌兵权的仙将统领亿万仙兵，踏天镇魔。昔年皇骨案那般声势，不也被镇压下去了？
她心知肚明，极道宗长老们就算联合各方表达不满，也绝无武力讨伐的胆量，无人敢与中枢正面抗衡。
至多打打舆论战，要耍阴招，泼泼脏水，对降妖司产生不了实质影响一一只会让南疆的水更浑。而这混乱，或许正是谢无泪乐见其成的。于是她话锋一转，“大人修为通天，降妖司兵强马壮，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许久，谢无泪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问：“若真到了兵戎相见、天下皆敌的那一日，你会站在哪一边？”
虞欢心头猛地一撞，呼吸险些滞住。这绝非单纯询问立场，而是在拷问她是否会趁乱脱身，甚至倒戈相向。
她指尖微颤，强自压下心绪，嗤笑一声，努力扮出坦荡：“站在哪一边？”她迎上他目光，不退不让，“自然是能让我活下去的那一边。你若倒了，降妖司群龙无首，妖族必定长驱直入，南疆首当其冲，我第一个便是祭旗的货色。这点利害，我还看得清。”
他微微勾唇，扬起一抹轻笑。
那笑意落入虞欢眼中，却如明晃晃的嘲弄：看，你恨不得与我永世不相见，却又不得不依赖我的权势求生，既恐惧我的力量，又离不开这庇护，真是又当又立呢。
她心中极不是滋味。
“殿下明白就好。"他坐直了些许，“外界都说我要斩情证道。若想真正坐实道途已乱的假象，或许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为了你，放弃破境渡劫的契机。”
他端详着虞欢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用那种冷静到残忍的语调分析：“如此，不仅能最大限度取信暗敌，贵宗诸位长老想必也愿认下这门姻缘。毕竟……比起强迫掳掠，明媒正娶的道侣之名，总归更体面。”他笑了一下：“贵宗亦可凭此，得降妖司庇护，化干戈为玉帛。”虞欢：“！！！”
她脑中嗡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夜盘算如何引出的道侣契话题，竟被他借由这话本，如此轻易地抛了出来！
他虽未言明道侣契这三字，却字字句句皆暗示此为最优解！未料局势竟如此顺遂，仿佛有无形之手推着他们走向那个方向。狂喜如潮水般冲击心防，她强行按捺，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她强压雀跃，心知他话虽如此，内心必定千万个不愿一一他承认恨她，倒不如说是恨这天下有事物脱离他天道之眼的观测，又怎会甘心结契?她垂睫掩去汹涌心绪，再抬眼时，只剩一片平淡的顺从，甚至带上一丝认命的疲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