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霞章的婚书,在证婚人那一栏,填的可是总统大公子的名字。”
这在别人家里,亦是骄傲之事,瑞芬看得清,却觉得为难。“这并非是我们家刻意攀附,而是你二哥从政府里取婚书回来时,上头就自带的。我想,霞章为人清高,难免因此怨怪父亲,觉得他老人家……可他也不想想,他在外面有那么些名声,哪个好贤才的愿意放过他?”世道便是如此了。人的名,树的影。金陵政府招徕张芝俨,便是因为他前半生有“闲云野鹤"之名。一个不沾政治的雅士都愿意为政府发声站台,放在不清世俗的人眼里,可不正是金陵政府伟大的代表?文薰又想起出嫁前文鼎说过,以前莫霞章在北方时还曾驳过包大总统的面子。他因这件事出了名,其他人怕是更加放不过他。瑞芬叹道:“霞章到底年轻气盛,又是一腔意气,冰清玉洁般的心,哪里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俗世道理?咱们一大家子人捆在一块儿生活,谁有个长短,都是殃及池鱼的事儿。现在又有了你……你寻常还是要多劝劝他,多顾些首尾。”
文薰听她一番话发自肺腑,真诚谢道:“老爷和太太确实心疼霞章,大姐也疼他。”
瑞芬笑了起来,“我疼他什么?我妒忌他还来不及呢。”开了一句玩笑,她又感慨:“要说父母对子女的爱,那是从古至今都没有缘由的。偏宠大的,心疼小的,各家都有各家的心头好。再说了,咱们霞章本就是个好孩子,值得人疼。反正我是没见过有哪个人比他有良心,有善心,会心疼女人的。就说去年时候,我因为不小心流掉了一个孩子,坐小月子时我也不大能出去见人,只有霞章天天来看我,还尽心地从外头寻来新鲜东西逗我开心。那份妥帖照顾,是他大哥都没有的。”
文薰这才明白为什么总感觉瑞芬也对霞章有些偏爱,原来是有这桩缘由。瑞芬想罢,又是一笑,“你不知道,他受宠,还是老太爷在时就有的规矩。”
这是文薰今天第二回听人提起莫家的这位长辈了,“老太爷也喜欢他?”瑞芬点头,“听你大哥说,喜欢得不得了。原先霞章本来不叫霞章,是打算叫贤章还是文章来着。可自太太在傍晚时分生下他后,老太爷就在族谱上写了霞章。当时还有人议论,说这天底下有谁能写红文?老太爷莫不是失心疯了。后来霞章长到一岁,是老太爷抱在膝上亲自给他开的蒙。霞章自小记性很好,会说话之后,读过的书,听过的话,就没有忘记的。长大了,才刚成年,就去做了教书先生。大家才明白过来,老太爷给他的名字原来是应了这个道理,做老师也是能写红文的嘛。”
说完,又后悔自己嘴快,“唉呀,这等事,本来是你们小夫妻自个儿聊天时能说的亲密话,是我讨嫌,跟你说这个。”文薰连忙安慰:“怎么会?大姐也是疼我。”瑞芬一笑,忙拍了拍她的手,“总归,可怜天下父母心。想必是二老对霞章的看管过于严厉,才叫他不开心了,你别多想。”再有一件,是瑞芬没说,文薰心里也清楚的。只是因为老道士的一句话,莫霞章就被当成女孩养了十四年……不是说女孩怎么样,而是这种事着实有违天和。
也是莫霞章后来自己撑过来了,要是他没来得及转变思想,那么就像文薰一开始问爸爸妈妈的,她要嫁的到底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真落得不清不楚的,届时又该是哪方受罪?
从大嫂院子里回去,文薰也对莫霞章与父母间的关系无可奈何了。莫老爷和莫太太无疑对他是好的,可问题也就出在这种不符合原则的好上。她实在不忍莫霞章为这等事难过,可她能如何去宽他的心?他是她的丈夫,她总想让他快活些的。
回到自家院子,文薰还没坐下,王妈过来了,“小姐,刚才门房送了个匣子过来,说是一家叫[通盛]的玉器行送来的,是少奶奶要的东西。”文薰忙问:"东西呢?”
王妈一指,“放梳妆台上了。”
文薰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