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
礼毕,方钝抬起头,老泪纵横:
“巨……方钝,拜别陛下!望陛下保重龙体,臣告退!”
说着,方钝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帘后那朦胧的身影,再次深深一揖到地。
在黄锦示意的小太监搀扶下,他步履蹒跚地向精舍外走去。
那微微佝偻的背影,是无比的孤独。
精舍内,死寂再次弥漫,比之前更甚,仿佛方钝带走了最后一点温度。
“都退下吧。”少时,帘幕之后,嘉靖帝的声音飘来,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波澜。
“臣等告退!”
徐阶、严嵩、吴山等一众重臣如蒙大赦,纷纷叩首,躬身退出。
玉熙宫内,群臣退尽,只剩下侍立的黄锦和几名屏息的内侍。
但嘉靖帝依旧隐在纱帘之后,久久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名字被唤出,打破了沉寂:
“黄锦。”
“奴婢在。”
“宣陆炳。”
黄锦心头一凛,连忙应声:“遵旨!”
说着,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躬身退出,亲自去传召。
不多时,锦衣卫掌卫事指挥使陆炳的身影出现在精舍门口。
他身着大红色蟒服,腰悬玉带,步履如风,脸上惯有的恭敬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臣陆炳,叩见陛下。”陆炳利落地跪下行礼。
“起来吧。”嘉靖帝的声音似乎近了一些,但仍隔着纱帘。
陆炳应声而起,垂手肃立,腰背挺直,目光低垂,静候圣谕。
帘后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字句。
随后,嘉靖帝的声音响起,依旧平淡:
“海瑞的这封奏疏,你看看。”
嘉靖的话刚说完,黄锦立刻躬身上前,递上海瑞的那封奏疏。
陆炳双手接过,展开,然后一字一句地阅毕,然后回道:“回陛下,臣看完了。”
“哼。”一声极轻的冷哼从帘后传来:
“这海瑞,一个七品知县,好大的口气!好一个“文章写尽天下事,笔下何曾见苍生’!呵!“君道失正’?“治国之道’?字字狂悖,句句犯上!”
这话锋转得微妙,陆炳立刻捕捉到了关键。
皇帝虽然明面上接受了方钝的“交换”,但内心深处的猜忌与怒火,远未平息!
他并不相信海瑞上此疏的目的单纯,更不相信海瑞此举是孤身犯险!
“臣以为,海瑞此举,大逆不道!应当彻查!”陆炳立刻沉声道,表明了立场。
果然,嘉靖帝接下来的话,图穷匕见:
“朕已下旨,召海瑞、杜延霖即刻进京述职。明面上,是让他们来“述职’。但是!”嘉靖帝的声音陡然拔高、转厉:
“陆炳!”
“臣在!”陆炳心神一紧。
“朕着你,即刻挑选最得力、最心腹的缇骑,持朕密旨,星夜南下!”
嘉靖帝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帝王心术的深不可测:
“此行,表面是为宣旨,实则为朕查明一事一海瑞与杜延霖,究竞有何勾结?!”
皇帝顿了顿,继续道:
“海瑞此疏,字里行间,对杜延霖在浙江的“躬行’、“番薯’之事推崇备至!其指斥朝堂诸公“尸位素餐’、“空谈误国’之语,与杜延霖昔日在京师金水桥前、浙江西湖畔所倡“躬行天下为公’、“斥虚务实’之论,何其相似尔!”
嘉靖帝声音突然拔高,在陆炳面前,他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怀疑:
“海瑞,区区一七品县令,焉能有此胆魄?焉能写出如此直指朕躬、动摇国本的狂悖之言?!此次上疏,言辞之烈,不亚于当年杜延霖之《治安疏》!你给朕仔细查!查个水落石出!”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查!查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