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沉海前,李长生驾着篷船靠了岸。
他提着鱼篓,一如往常走进渔栏。
鱼篓中的渔获不多,两条大黄、一条海鲈,外加些许杂七杂八的虾蟹。
黄鱼不值钱,按如今的市价,这鱼篓拢共也就一百二三十文的样子。
“起开起开!都让让道儿!”
渔栏内不见白渠的踪影,伙计眼尖,远远瞧见李长生,忙将身旁的渔夫撵开。
他吆喝道:“李爷这鱼篓瞧着沉,应是有不少好东西,都让让,让李爷先来!”
李爷?渔栏内的空气凝滞了一分。
李长生脚步微顿,不明所以。
那被粗暴撵走的渔夫原本满脸不爽,闻言朝他望来,显然同周围其他人一般,有些惊愕。
谁不知这姓梁的伙计仗着帮派背景,平日里鼻孔朝天,眼珠子长在头顶上,那叫一个狗眼看人低。
能被他称“爷”的,除了渔栏管事白渠,还能有谁?
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这梁姓伙计吃错药,改了性了?
否则这李老头儿何德何能,竟能被他称一个“爷”字?
这梁姓伙计可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想。
他手脚麻利地接过李长生的鱼篓,往秤盘上一放,拨弄秤砣,嘴里噼啪报数。
“两条大黄、一条海鲈,李爷好本事!拢共一百五十文,李爷您收好!”
话音未落,一粒碎银、外加数十枚黄澄澄的大钱已经递了过来。
一粒碎银!
其他渔夫眼睛都看直了。
大虞物价稳定,官面上一两银子能兑一千枚铜板,但铜板不比银子,一千文肯定换不来一两银子,至少还得再加两百。
一条海鲈按斤两,市价在一百文到一百二十文之间浮动,两条大黄外加些杂鱼,共计三十文左右。
这加起来确实是一百五十文。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
渔栏惯例不都是要从中抽个一成吗?怎么也得扣掉二三十文才对!
今儿个怎地这么守规矩?
“我也两条大黄,劳您给过下称!”另一个壮实渔夫按捺不住,搓搓手,拎着两条大黄鱼就挤了过来。
“李二铁?”
梁姓伙计打眼一瞧,想起白渠的交代,眼珠子骨碌一转,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鱼眼发浑,鱼身子都僵了!你这拿过来的什么货色?”
“二十五文!”
他指头拨弄两下鱼身,一脸嫌弃,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遍称,报价道。
“嘿!我这鱼刚出水,新鲜着呢!”
李二铁一听,立马急了:“梁伙计,做人要厚道啊,按咱这儿的规矩,两条大黄最少三十文吗?凭啥扣俺五文?”
“规矩?”
梁姓伙计嗤笑一声:“怎么,李二铁你在这码头也不是混一两天了,还不懂咱渔栏的规矩?嫌少?行啊!到别处卖去!”
“你!”李二铁气得浑身发抖。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个大伯莫名其妙就成了渔栏伙计口中的爷,还能被免去抽成!
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可是他亲侄子,有没有眼力见啊?
可围观其他人这下算是明白了。
感情就李老头儿有这待遇!
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众人望向李长生的目光中,明显多了几分艳羡和嫉妒。
别小看那被免掉的一成抽头!
那二三十文钱,落在这伙计嘴里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规矩”。
可对他们这些风浪里搏命、在温饱线上挣扎的苦哈哈渔夫来说,就是随时能压弯腰的千斤重担!
“梁伙计,你还不知道吧?你口中的李爷、李长生,他其实是我大伯嘞!”
李二铁忽然凑到伙计身旁,压低嗓门。
“李爷是你大伯?”
梁姓伙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