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想签?咱家不勉强,真的不勉强,只是……”
他往后喊了一声,拍了拍身后的东厂校尉,“这些弟兄们手里,可都拿着咱家那本账呢,谁的“小事’都记着,一个都漏不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众人不敢再犹豫,心里的那点“体面”“情义”瞬间被恐惧冲得一干二净。马文升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想起自己给刘健儿子递消息的事,要是被刘瑾翻出来,自己也得完蛋,他拿起笔,在纸上签下“马文升”三个字,笔力重得戳破了纸。
刘大夏叹了口气,咳嗽了两声,手帕上沾了点血丝,他没看决议书,直接在空白处画了押,声音里满是疲惫:“签吧,签了省心,省得被人揪着小辫子。”
剩下的人更是争先恐后,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东厂盯上,兵部侍郎、刑部郎中、户部主事……一个个抢着拿笔,值房里满是“刷刷”的写字声,眨眼间,决议书上就签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有的端正,有的潦草,有的甚至还带着墨团,却都透着同一个字一一怕。
刘瑾拿起决议书,凑到眼前一看,见连最硬气的马文升都签了,连韩文都在末尾画了押,满意地笑了,眼角的褶子堆成一团:“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咱家就说,各位大人都是明事理的。”他将决议书往怀里一揣,像揣着什么宝贝,站起身,抖了抖蟒袍上的褶皱:“咱家这就去给皇爷复命,你们都在这儿等着,听候皇爷的最终旨意,谁都不许走,走了就是抗旨!”
说罢,他带着东厂校尉扬长而去,脚步声越来越远,留下满室沉默的官员,像一群泄了气的皮球。马文升率先打破沉默,将笔往案上一扔,发出“嘱当”的响:“唉……老夫纵横官场四十载,从知县做到尚书,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从没像今天这样窝囊过!被一个阉竖指着鼻子逼签字,简直是奇耻大辱!”周经苦笑,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凉茶都变热了:“窝囊也得受着,总比掉脑袋强。你没看见刘瑾刚才那眼神,跟饿狼似的,谁不签,他能当场把你拖进东厂,让你尝尝“钉指’的滋味!”
“再说,谢迁的“漕运逼宫’是实锤,就算咱们不签,皇爷也会判,到时候咱们还得落个“包庇’的罪名,得不偿失。”
韩文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烈日,阳光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心里一片冰凉,像浇了盆冰水。他想起暖阁里朱厚照的话,想起刘瑾手里的“账”,突然明白一一皇爷哪里是让刘瑾来“牵头议事”,分明是借刘瑾的刀,斩断文官之间的情分,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提防,再也抱不成团。
现在决议书上签了名,他们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再替刘健、谢迁翻案,谁也别想再跟皇权硬刚一这才是皇爷的真正目的。
毛澄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还攥着那支掉在地上的笔:“你们说……皇爷会准这个决议吗?毕竞是赐自尽,留了全尸,皇爷会不会觉得太轻了?”
刘大夏摇摇头,咳嗽得更厉害了,手帕上的血丝又多了些:“不好说。按皇爷的性子,能留全尸就算不错了,没判凌迟、诛族,已经是念着三朝老臣的情分了。”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值房里的暑气仿佛更重了,压得人喘不过气,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味道。而此刻的乾清宫暖阁,刘瑾正捧着决议书,笑得满脸褶子,像得了糖的孩子,“扑通”一声跪在朱厚照面前,把纸举过头顶:“皇爷您看!都签了!马文升、韩文这些硬骨头,一个都没跑了,连毛澄那小子都画押了,没人敢不签!”
朱厚照接过决议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指尖划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名字,有的甚至还带着墨团,显然是签得极不情愿,有的名字旁边还沾着汗渍,能想象出当时的慌乱。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刘瑾,你倒是越来越会办事了,没枉费朕对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