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的日晷指针缓缓移过巳时。
铜针投下的影子斜斜切过“巳”字刻度,像把小刀子。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
棂格是缠枝莲纹,阳光漏进来。
在殿内投下斑驳光影。
落在金砖地上。
像撒了一把碎金,晃得人眼晕。
刘健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像踩薄冰过河:
“陛下。
老臣举荐三人——
前军都督府佥事李谦。
沉稳干练。
曾随先帝平定荆襄叛乱;
神机营参将王昭。
精通火器。
是太仆寺卿王鏊的族侄;
还有……”
“李谦?”
朱厚照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
“咚咚”声不高。
却像敲在刘健的心尖上,震得他心跳漏了半拍。
他陡然打断:
“是不是那个在宣府克扣军饷。
被先帝贬为佥事的李谦?”
刘健的脸色唰地白了。
比宣纸还白,嘴角的弧度僵住。
连花白的胡须都抖了抖——那胡须上还沾着今早的粥沫,此刻颤得像秋风里的草。
他没想到。
皇帝连这种八年前的陈年旧账都记得。
记得比户部的账册还清楚!当年李谦被贬,还是他暗中打招呼留了个“佥事”的闲职。
“陛下明鉴。”
刘健慌忙躬身。
腰弯得比刚才更低,声音比刚才低了三分:
“李谦当年确有过失。
但已痛改前非。
近年在都督府兢兢业业……”
“痛改前非?”
朱厚照冷笑一声。
笑声里的冰碴子像要扎人,刮得人耳朵疼。
目光“唰”地扫过阶下的兵部尚书——刘大夏刚直起的身子又猛地一缩。
“韩尚书。
上个月宣府奏报。
说李谦的儿子在当地强抢民女。
这事你知道吗?”
兵部尚书浑身一哆嗦。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慌忙出列。
膝盖“咚”地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臣……臣略有耳闻。
已命人查实。
正要上奏……”
“不必了。”
朱厚照抬手。
龙袍的袖口扫过案上的奏折,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冬风:
“连自家儿子都管不住的人。
怎么管京营?
难不成让他儿子去强抢军嫂?
刘首辅的眼光。
未免太差了些。”
刘健的脸颊“腾”地烧起来。
从耳根红到脖子,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热辣辣的疼。
他举荐李谦。
本是想安插一个受文官集团拿捏的老将——李谦当年被贬,是文官集团暗中保了他半条命,欠着人情。
没想到被皇帝一句话堵死。
连带着兵部尚书都被拖下水。
这脸丢得彻底!
“那……王昭呢?”
刘健硬着头皮继续。
指尖攥得象牙笏板发滑,汗湿了一小块:
“王参将在神机营多年。
改良过佛郎机炮——去年还造出了‘迅雷炮’,射程远了三十步。
确有才干……”
“王鏊的族侄?”
朱厚照挑眉。
目光“钉”在文官队列里的王鏊身上。
像淬了冰的箭,直戳戳地扎过去:
“王大人。
你这位族侄。
上个月是不是给你送了一对玉麒麟?
据东厂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