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通了。”
“现在进宫还来得及。”
“要是等天亮……”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却像一把钝刀。
割得徐光祚心口发疼——天亮,就是登基大典,再不交权,就是不给新皇面子,是谋反。
徐延德扑到父亲身边。
膝盖跪在碎瓷片上,也不嫌疼,声音带着哭腔:
“爹!交吧!”
“咱们不能拿全府上下三百口人的性命赌气啊!”
“锦衣卫指挥佥事怎么了?”
“能在太子跟前当差,总比被东厂抓去强!”
“儿子去!儿子明天就去锦衣卫报到!”
徐光祚看着儿子哭红的眼睛。
又看了看案上那枚朱砂竹牌。
竹牌上的虎符纹样在烛火下晃,像在催他做决定。
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气若游丝:
“定国公府的存续。
比一时的兵权重要。”
“咱们徐家欠朱家的。
迟早要还。
只是别用满门的性命还。”
“罢了。”
“罢了……”
徐光祚长叹一声。
从地上爬起来,膝盖麻得站不稳,徐延德连忙扶他。
踉跄着走向内室:“延德。”
“取我的朝服来。”
“要簇新的那件,系玉带。”
“老夫……要进宫。”
徐延德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眼里迸出光,连忙点头:
“儿子这就去!”
转身跑得飞快,鞋底子蹭在地上,“噔噔”响。
张懋看着徐光祚佝偻的背影。
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有松快,也有唏嘘。
他知道。
从今晚起。
京营的兵权彻底落入太子手中。
勋贵分掌京营的时代。
终于来了。
定国公府的大门在三更梆子响时缓缓打开。
“咚——咚——咚——”梆子声敲得人心慌。
徐光祚穿着一身簇新的朝服。
石青的底色,绣着仙鹤纹,腰间系着玉带,衬得他脸色更白。
手里捧着那枚象征兵权的竹牌。
在两个随从的护送下。
登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
他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府邸。
眼眶忽然湿了——这是他住了五十八年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熟。
这一去。
或许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定国公府了。
但至少。
能保住这府邸,保住院里的那棵老槐树。
马车穿过寂静的街道。
向紫禁城的方向驶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
“轱辘——轱辘——”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像在为一个时代敲丧钟——勋贵掌兵的时代,要落幕了。
徐光祚坐在车里。
指尖摩挲着那枚竹牌。
竹纹硌着手心,痒得很。
忽然想起太宗爷当年给徐增寿的评语,刻在祠堂的碑上:
“忠勇可嘉。
惜乎择主不谨。”
或许。
从先祖选择给太宗通风报信的那一刻起。
定国公府的命运。
就早已和朱家的皇权绑在了一起——荣损与共,也强弱由人。
如今交出兵权。
不过是这场漫长博弈的终局罢了,不算输,只是认了。
马车抵达东华门时。
守城的锦衣卫看到定国公府的旗号。
没有阻拦。
只是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得像模子刻的。
他们显然接到了太子的旨意,早就在等。
徐光祚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