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京城。
最后一缕残阳擦过紫禁城的角楼,把东厂衙署的黑瓦染成暗金。
“咚——”
东厂衙署铜钟撞响第三声。
低沉悠长的钟声带着威严与神秘,在寂静空气中荡开,撞得胡同里的老槐树叶子簌簌落,像在给什么人敲丧钟。
刘瑾踩着满地枯黄落叶。
“咯吱咯吱”声在空巷里响得刺耳,似历史在他脚下碎成渣。
他没回头。
青布蟒袍的下摆扫过落叶堆,卷走几片碎叶,像在扫开过去的卑微。
他坚定地站在黑瓦灰墙的东厂核心院落前。
这里的墙比皇宫矮三尺,却藏着比宫墙更深的秘密——三百年厂卫的刀光,都浸在这院子的砖缝里。
院落前。
两尊石狮子威风蹲踞。
张着血盆大口,獠牙上还留着旧年雨水冲出来的黑痕;黑石眼珠在残阳余晖下泛着冰冷诡异的光,像暗处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把来者的心思都看得透亮。
“刘公公到——”
随侍小太监尖细的嗓子唱喏,声音在空旷巷子回荡出三圈回音。
第一圈撞在石狮上,碎了;第二圈缠在槐树上,散了;第三圈飘进衙署里,惊得檐下铁马“叮铃”乱响——如权力的涟漪扩散,明明白白告诉里头的人:天变了。
随着唱喏。
衙署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拉开。
门轴缺了油,声儿像哭,却拦不住门后齐刷刷跪下的人影——十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东厂番役,腰里别着绣春刀,刀鞘蹭着青石板,“噌”地一响,随即全跪趴在地,动作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尽显东厂骨子里的纪律,也藏着不敢说的慌。
为首的掌刑千户低头。
后颈的筋绷着,声音发颤:“属下等参见刘公公,不知公公驾临……”
他没说“提督”,只叫“公公”——谁都知道,东厂提督历来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活儿,一个随堂太监来“提领”?不合规矩。
“咱家奉陛下旨意,提领东厂。”
刘瑾目不斜视。
径直迈过门槛,青布蟒袍下摆随步伐摆动,扫过番役头顶时,故意顿了顿——那布料蹭着番役的发顶,轻得像羽毛,却压得人不敢抬头。
“从今日起,东厂的规矩,咱家来定。”
掌刑千户猛地抬头。
眼里满是震惊,嘴张了张,差点把“不合祖制”四个字说出口——可眼角余光瞥见刘瑾身后跟着的二十名金瓜武士,话又咽了回去。
那二十人,甲片是亮的,腰刀是出鞘半寸的,站在那儿像二十块铁疙瘩,肩并肩堵着门,明摆着是皇帝派来撑腰的。
“属下……属下参见提督大人!”
掌刑千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比刚才狠了三分——他算明白了,跟皇帝的人较劲儿,纯属找死。
身后番役们见状,也跟着山呼“参见提督大人”,声音整齐洪亮,在衙署中回荡,却没几个人真敢抬头看刘瑾的脸。
刘瑾满意地眯起眼睛。
胖脸上的肉堆了堆,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个。
他胖手一挥:“都起来吧。咱家没时间跟你们客套,陛下有旨,清查皇宫内外与外臣勾连的内奸,重点查先帝去世前后,所有出宫记录。”
他声音低沉有力,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众人心上,“漏了一个,咱家扒了你们的皮!”
“是!”
番役们齐声应道。
声音里带着紧张与敬畏,转身匆匆往档案房冲去——脚步“噔噔”响,像有无形鞭子在身后抽,谁都怕被“扒皮”。
东厂档案房。
比太和殿库房还要森严。
三层铁门,每扇门都有三寸厚,钥匙分别由三个千户保管,三人同时到齐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