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辉。
透过坤宁宫的窗棂,洒落而下。
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像一块块碎金。
朱厚照坐在紫檀木椅上。
指尖轻敲着扶手,“笃、笃”声在殿内回荡,与窗外的风声相和。
目光,落在案上的《皇明祖训》上。
书页翻开在“宦官不得干政”那一页。
墨迹被岁月浸得发乌,宋体字的棱角却依旧锋利,像在嘲讽着什么。
后宫的寂静。
与太和殿的肃穆截然不同。
这寂静里藏着东西——是脂粉香里的算计,是靴底蹭过金砖的轻响,是有人躲在廊柱后偷瞄的眼神。
比太和殿的肃穆,更让人窒息。
廊下的宫灯。
尚未点亮,竹骨蒙着的绢布在风里晃,像悬着的空灯笼。
风,穿过朱红宫墙的缝隙。
带着呜咽声,呜呜咽咽,像极了藏在暗处的窃窃私语——那些不敢明说的密谋,那些藏在袖筒里的纸条,都跟着风声在动。
“陛下,刘瑾在外候着。”
张永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生怕惊了殿内的寂静。
“让他进来。”
朱厚照头也没抬。
指尖在“宦官”二字上重重一点,指甲掐进纸页,压出一道浅痕。
刘瑾迈着小碎步走进来。
微胖的身子躬得像张弓,后腰几乎要贴到地面。
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
“老奴刘瑾,参见陛下。”
他的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能清晰地看见,金砖上细密的纹路——那是几代宫人体温焐出来的温润,此刻却凉得像冰。
朱厚照抬眼。
看着这个日后权倾朝野的“立皇帝”。
此刻的刘瑾,还只是个穿着青布蟒袍的随堂太监——蟒袍是旧的,领口磨出了毛边,腰间系着根普通的丝绦,跟“权宦”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但他的眼里,却藏着一团火。
那是对权力的渴望,对命运的不甘,像灶膛里没燃透的火星,只等一阵风就能燎原。
历史上。
刘瑾靠阿谀奉承爬上高位,结党营私,最终落得凌迟处死的下场,三千多刀才断气。
但现在。
朱厚照要给他一个新的舞台。
一个只属于皇权的舞台——不是让他乱政,是让他做一把刀,一把斩向暗处的刀。
“刘瑾,”
朱厚照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朕问你,你想不想往上走?”
刘瑾的身子猛地一颤。
像被针扎了似的,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又被惶恐盖住:“老奴……老奴只想伺候陛下,不敢奢求……”
“不敢?”
朱厚照冷笑。
指尖离开《皇明祖训》,敲了敲椅扶手:“那你当年在东宫给朕讲《英烈传》时,眼里的光是什么?”
“讲到常遇春单骑冲阵,你手舞足蹈差点掀翻茶盏;讲到太祖爷斩贪吏,你攥着帕子的手都在抖——那不是‘不敢’,是憋着。”
刘瑾的脸。
瞬间涨红,从耳根红到脖子,像被人扒了外衣,露出藏在卑微里的野心。
“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膝盖在金砖上蹭了蹭,想再磕个头,又怕显得更狼狈:“老奴……老奴怕辜负陛下信任。”
“朕给你一个机会。”
朱厚照起身。
走到他面前,龙袍的下摆扫过他的肩膀,带起一阵风。
“朕让你提领东厂,执掌诏狱,你敢不敢接?”
东厂!
刘瑾的瞳孔骤然收缩。
呼吸都忘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东厂是天子耳目,掌缉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直接对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