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搁，陶土盆撞得金条叮当作响，像敲响的丧钟：“韩夫人，你儿子不是商品，我凌玥瑶也不是。”
“我想他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比金条更珍贵的东西一一会发芽的种子，会疼人的人心。”林婉愤怒了，她抓起根金条，朝凌玥瑶脸上砸去：“乡巴佬！你知道这根条子能买多少斤米？够你吃十年！”
金条砸在凌玥瑶肩上，钝痛顺着骨头往下爬。
二柱去喊了顾野，说他妈找凌同志，刚一推门进来，正看见林婉拿东西砸她
他一把攥住母亲的手腕，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骨头：“林女士，你闹够了没有？”
林婉甩开他的手，蔻丹在他手背划出几道红痕：“我是为你好！这农村丫头配不上你！”
“她配不配，我说了算。”顾野将凌玥瑶护在身后，军靴在地上蹭出火星，“明天厂房上梁，你要是还在桃花村撒野，我就……”
“你就不认我这个妈？”林婉的声音尖起来，像绷紧的钢丝，“十八年的骨肉分离，你就这么对我？”凌玥瑶拽了拽顾野的衣角，轻声道：“二柱子说，张铁匠把铜匾做好了。”
铜匾上刻着“桃花村生产基地”，是顾野连夜写的字，笔画间透着曾经作为军人的硬气。
顾野会意，拉着凌玥瑶，转身就走。
林婉的哭喊被甩在身后，像片飘散的乌云。
上梁那天，鞭炮声震落槐树叶，碎金似的洒了顾野一肩。
他踩着脚手架递着木梁时，突然扯开嗓子喊：“凌玥瑶！等秋收了，我娶你！”
人群哄笑炸开，凌玥瑶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手里的红绸差点掉进泥浆。
王翠花的菜篮子“眶当”掉地上，捡起来嘴硬道：“没羞没臊。”
眼角的笑纹却堆成一朵菊花，比头上的绢花还艳。
一个月后，大队部的电话突然响了。
顾野此时正弯着腰给彩虹西瓜搭棚架，一双手稳稳地将竹片拗出漂亮的弧度，竹片在他掌心弯曲，温润又坚韧。
“队长！京都来电了！“二柱子一路狂奔找顾野，蓝布褂子被风鼓得像面旗子，“说韩老首长. ..“顾野的手顿住了，竹片碚进掌心的肉里，留下一道暗红的印子。
他缓缓站直身子，军裤上的褶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老首长听说您不回京，心梗住院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韩夫人说. . .您要是不回，恐帕 . .撑不过一周了！喊你回去见最后一面。“
一只小手在旁边拽了拽他的军裤。
妙妙仰着头，手里攥着颗野草莓，红艳艳的汁水沾在他的手背上，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
“顾叔叔，吃。“
顾野蹲下身，把那颗草莓塞进孩子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却带着说不出的涩意。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转身看见凌玥瑶站在瓜棚下。
凌玥瑶开口时，声音轻得像片云：“去看看吧。“
他转过头，正对上她的眼睛，那双眼里有星光闪烁，比京都城里所有的霓虹都要明亮。
“等我回来。“顾野抬手擦去她眼角的一点灰尘，动作轻得像在擦拭一件珍宝。
转身时，军靴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砸在鼓面上，震得人心头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