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似乎在顾野的掌心烫出一道月牙形的印子，边缘碚得皮肉发麻。
顾野最后还是将银锁塞进林婉手里，军靴踩过晒谷场的碎石，砂砾嵌进胶鞋底，声音沉闷得像磨盘碾过地面：“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回京都。”
韩国栋肩上的金星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晃了晃，仿佛淬了冰的刀刃。
“你知道韩家在京都的分量？你就这么拒绝了。”
“知道。”顾野犹豫了半刻才选择开口，“十八年前你们没护住我，我并不怪你们。可是现在我已经二十几岁了，有自己的人生和重要的人……”
林婉的声音尖锐里裹着气急败坏，像被掐住的猫：“小野！妈给你留了带阳台的房间，铺着羊毛地毯！你妹妹婷婷天天盼着见你……这些都是你重要的……”
“王奶奶捡我时，我冻得只剩一口气。”顾野打断她，指腹擦过眉骨的疤，“她靠捡煤渣供我吃百家饭，教我“端谁的碗，服谁的管’。”
他转身指向施工的厂房，木梁在夕阳里泛着金红，像根烧红的扁担：“这里的人等着新粮下锅，我走了，谁管？”
凌玥瑶突然攥紧妙妙的手。
孩子手里的彩虹西瓜种子顺着指缝往下漏，扁扁的种皮像串碎掉的星子，落在石板上。
韩国栋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笑了，笑声生硬，像锈铁皮摩擦：“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别拿赌气当本事。”
他从公文包抽出张烫金名片，指尖夹着，像夹着块烙铁，“想通了随时打这个电话，韩家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顾野没接。
名片飘落在地时，妙妙扑进他怀里，小胳膊勒得他脖子发紧，辫梢的红绳扫过他下巴：“顾叔叔不走！妙妙把最大的西瓜给你！”
林婉的脸白得像宣纸，突然扬手要打，却被顾野反手攥住手腕。他的指节泛青，捏得她腕上的玉镯咯吱作响：“别吓着孩子。”
黑色轿车驶离村口，引擎声闷得像口棺材，卷起的尘土扑了顾野一脸。
他抹了把脸，掌心里全是晒谷场的土腥味。
“顾叔叔。”妙妙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刚才吓出的泪珠，“你是不是要变成天上的风筝飞走了？”他的心像被麦芒扎了一下，刚要开口，凌玥瑶已经牵住他的手。
她的指尖带着凉意，却比任何承诺都让人踏实：“厂房上梁要挂红绸，去供销社扯布？”
顾野嗯了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
隔日，二柱娘的大嗓门从晒谷场那头炸过来时，凌玥瑶正在给玉米苗浇水。
瓢里的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泥地上泅出小水洼，映着她通红的脸。
“玥瑶！韩家那婆娘在你家等着呢！”
她直起身，瓢沿磕在水桶上，发出眶当的响声。
林婉果然坐在凌玥瑶家堂屋的八仙桌边，红木盒子敞着口。
金条在日光下闪得刺眼，像一堆发光的土块。
“这些够你在县城买三套房。”她涂着蔻丹的指甲划过金条，声音脆生生的，像刀子割耳朵，“离开顾野，带着孩子过好日子。”
凌玥瑶瞥了眼墙上的奖状一县里发给“高产能手”的，边框被妙妙贴满了干透的野菊花，花瓣虽干，却还保持着盛开的模样。
“韩夫人见过彩虹西瓜吗？”她突然笑了，眼睛里盛满阳光，“唐宝宝说，成熟时瓜瓤会渐变出五种颜色，像晚霞铺在瓷盘里。”
林婉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像块湿抹布：“我在跟你谈正经事。”
“我也在说正经事。”凌玥瑶抱起墙角的育苗盘，新抽的瓜苗顶着嫩黄的芽，绒毛上还挂着晨露，“顾野要留在这里种出彩虹西瓜，我要陪他。”
红木盒子“啪”地合上，林婉的高跟鞋碾过妙妙掉在地上的画纸，歪歪扭扭的“顾”字被踩得变了形：“别给脸不要脸。”
凌玥瑶把育苗盘往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