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一百一十一章
从主屋里出来时,眇阁里文安侯府留下的几个婆子已经被勒令出了院子,庭院正堂处已布置成了小祭堂。
因着是在眇阁旧居里行祭拜法事,科仪章程便精简了许多,但香案华幡,宝帛祭品都是完备的。
自皇家道观请来的乾道将两座神位奉于案上,开坛做法,念诵祭文,仪程毕后,方由神主后人上香斟酒,焚烧祭帛。
香案前齐排并放着两个紫罗金绣蒲团,郦兰心出了屋子也没再戴帷帽,从侍人手中接过线香。
微蹙着眉心,在点燃之前,终于还是忍不住朝左侧偏望,一瞬触及身旁同样手中捻着三根线香的人,睫羽速颤,飞速转回眼。胸膛之中闷动着,牺牺难宁。
暗吸了一回气,镇步上前,同他一齐点燃了手上的香,摇晃掉焰苗。同时抬手至额处,恭敬三拜,谨稳插-入香坛之中。而后回至蒲团,一撩袍摆,一提罗裙,双身倾向前,四膝同落跪,俯身再拜亡亲神位。
最后同焚祭亲帛文。
两份帛上所书内容显然并不一致,郦兰心只是略扫了一眼,便觉不对,定睛细看后,眸中慌愕遽起。
祭文之上“哀维”后跟着的、文中所表的,分明是儿媳祭奠婆母的祭文,而非民妇祭奠太妃的文书、抑或最寻常笼统的祈语。而这份祭文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祭奠太妃这样的大事,她手上所捧的长帛绝不会是下头人为了邀功摸揣上意为之,必定是宗慎亲令,准备祭品的人方才敢这样写。
可无媒无聘,无名无分,她怎好烧这份祭文?而且,他不是说好了,过几日就一一
“怎么了?“面前沉疑声至。
宗惊眉心略压下,神色倒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偏身过来,垂眸紧盯住她。她发呆的时间太长了些。
郦兰心指尖不及防一颤,身倏地泛遍细麻战栗。但身体似乎已经习惯性地产生了一种防备掩饰的本能,快于意识地摇头。“……没有,就是看看。"她听见自己说。“祭文也要一起放下去吗,还是你先来?“像是不明规矩发出的疑问。宗慎沉凝她片霎,方淡笑道:“一起放。”郦兰心心也扯了个笑,待他动作起来,同他一起上前,将祭帛放抛火中。祭拜过后,宗惊令姜胡宝和谭吉留下,监催搬运太妃遗物的事宜,先行带人回府。
今日方削了一级官,文安侯也不敢再多嘴饶舌花言巧语,只领着府中人要恭送王驾离去,盼着去了一趟眇阁,头顶上那位阎王爷能消了怒气。但事未如所想,即将送走这尊大神时,冰冷威严训斥如疾雨而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悚然寒战。
郦兰心站在金辂旁,朝垂首行礼的云府众人看去,视线穿过帷帽长纱的缝隙,定在静立在文安侯和文安侯夫人身后的珍珠妆女娘身上。耳边听着宗慎携着阴鸷的冷语,心中不由暗叹口气。好在法事后,他也不再暴怒得欲要杀人,只是斥责了文安侯府,所用之语甚重,最开始便已直蔑其"家风不正,恶性寡礼"。文安侯府众人的脸色青白交加,有的更是快要哽过气去。难堪尚是其次,对将来满府前途未卜的恐惧才更加深刻。宗慎面色冷漠,眼中阴戾敛至深处,话毕,方才扶着身旁妇人上了金辂。回太子府的路有些远,加上卫府要开道,耗费的时辰自然长些。王驾所过之处,百姓躬跪而拜,千百杂声交叠,即使最好的檀木融嵌真金制成的厢壁也不能完全隔绝。
一壁之隔,辂外喧阗,辂内却久久无言。
暑夏的天,厢内虽还摆着冰鉴,但也凉得有限。郦兰心坐着,无奈闭着眼,半靠在柔软引枕上。此刻她被男人紧紧锁抱着。
其实她已经习惯他的怀抱,甚至可以做到破罐子破摔地靠进去,但那是他把她揽入他怀中的时候。
而现在,
她的肩、背、月要、臂,全都被身侧的人蛟盘般纔紧。而他的頭颅深深霾在她頤侧与镇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