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一趟李太师。”
文霏被她俩一句接着一句,也不禁心动,攥着绣帕道:
“你们让我想想……我,我考虑考虑……”
可是不出片刻,她又犹豫道:“家里出时涯的束脩已经捉襟见肘,怎么还能多我一份支出呢?”
文霜听见这句话,也是哑了火,垂头丧气道:“对啊,钱呢?家里就给时涯花钱!”
文霏拍了拍白雪亭肩膀:
“慢慢来吧。阿姐已受了你五十贯,不好再让你为我前后奔走了。”
“哎……”文霜在榻上翻了个身,杏子红披帛扭成一团麻花,“做女郎难啊!”
她滚来滚去的,把白雪亭精挑细选的天青绸缎被子糟蹋得一团乱,上头银丝勾的瘦竹盘踞成蛇。
白雪亭忍无可忍,屈指往文霜额头上一弹。
文霜捂着脑袋哇哇大叫:“白雪亭!你这个毒妇!”
文霏捂嘴轻笑。
文霜快要气死啦。鼓着脸伸手,捞了一卷白雪亭的旧书,翻得刷刷响,泄愤似的。
懒得理她。倒霉孩子。白雪亭大人有大量,不和肚子里没半分墨水的白二娘子计较。
文霏掌心合十搓了搓,也跃跃欲试,问白雪亭:“我可以借几册书看看吗?”
“阿姐随意。”白雪亭指了指床边几个箱笼,“那儿装的都是我的旧书。”
文霏动作很小心,双手捧过一册《三曹诗选》,两指捻着翻开第一页。
忽地,她“咦”了一声,喃喃道:“……澄心?”
白雪亭脸色乍变。
文霜过来凑热闹,盯着“澄心”二字看了半天,她嘟囔道:“堂姐,你的书扉页,为什么落款‘澄心’啊?这人是谁?”
“罄澄心以凝思,眇众虑而为言。”文霏轻声念着,抬眸望向白雪亭,“是陆机的《文赋》。”
……
“天下治学之士,为功名所累者甚,受饥贫流离之苦者,更比比皆是。放眼国朝,惟你父致仕后醉心研学,揽上下千年文史于胸,不被外物拘束,称得上真正的学者。”
“既如此,为师便赠你‘澄心’二字,望汝澄心清意,见其终始。”
恩师音容笑貌,犹在耳畔眼前。
白雪亭神游天外良久,方低了眉目,波澜不惊道:“澄心,是先师为我取的表字。”
文霏与文霜对视一眼,双双噤若寒蝉,再不敢多提一个字。
文霜暗自念着:澄心,澄心……
她总觉得很熟悉,似乎……
似乎与“行嘉”是对应着取的!
她忙拉着文霏告辞,出了门后小声对文霏道:“澄心、行嘉,堂姐的表字和杨郎君的是一对!”
“你小声点!”文霏提醒道,她左右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更低,“杨郎君与雪亭同在魏公门下,他二人的字应当都是魏公取的,自然是对应的。”
章和十四年,白雪亭被接入长安后,她不是住在太极宫中,就是在李氏族学借宿。
一直到章和十七年,她赶赴西京,拜入原侍中魏渺门下。
光德坊白府,是魏渺以勾结反贼罪名被诛杀之后,白雪亭暂时的落脚之处。那年她刚满十五。
因而,文霜结识这个堂姐之初,便知道,她与杨谈是不共戴天之仇。
今天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白雪亭和杨谈本是一同长大的师兄妹,共享着同一位恩师的期待。
那一卷《三曹诗选》犹在,“澄心”二字墨痕未褪。
唤她“澄心”的人,却是一个阴阳两隔,一个反目成仇。
连这个寓意如此美好的表字,也随着大火与漫天箭雨,尘封在遥远的西京凤翔府。
文霜莫名有些感慨,她堪称贫瘠的阅历中,第一次体会何为“物是人非”。
人间四月,芳菲将谢。暑气渐入长安,坊市间人人轻衣薄衫,罗裙翩跹,彩衣交织,一派风流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