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秀作为屯子里的“准会计夫人”,平时这些妇人或多或少都是会卖她点面子,但是像这种为了一个丫头片子特意歇两天的事情,还是有不少人觉得不蛮理解。
要是病倒的是个男娃也就罢了,长大了就能顶门立户,可偏偏是个丫头片子,以后迟早是别人家的人,值当花这个时间?
说白了,就算是个男娃,也有好多人家是让家里孩子看着的。毕竟每个公分都是粮食,可不敢随意丢了呢。
这些人虽然嘴上没说啥,可那脸上的表情秀秀还是看懂了的。她顿时就有些不高兴,甚至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道:“你们这帮娘们懂个屁,我家满宝那可是童女托生的,说出来吓不死你们!”
当然,这话她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肯定不会往外瞎说的。因此这会儿只是脸拉了拉,开口转移话题:“大队长这会儿叫我们开会是要干啥啊?家里一堆的活计等着我这把老骨头去干呢,可没闲工夫耗呢。”
一听她问起这话,王大嘴那可来劲了,她先是故意卖了个关子,看了看周围其他人,见大伙都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这才心满意足地压低了嗓子:“这事啊,我也不保准,我就这么一说,你们就这么一听啊。”
这可是她每次说八卦前固定的开场白呢,旁边一个性子急的妇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直接催促道:“知道知道,你倒是快说啊!别磨蹭了。”
王大嘴见状更得意,又凑近了些,用手捂着嘴,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啊,要给大伙儿分干饭吃呢!”
“什么?”
“真的假的啊?”
“怎么可能咯,八成是放屁!”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别说其他妇人了,就连杨秀秀也狠狠惊讶了一下,今儿个就算说是要取消大队食堂她都信,唯独这个吃干饭……呵呵,就田里那个死样子,还分干饭?干草还差不多吧!
打从去年秋天开始,这大队食堂的饭就一天比一天差了。本来庄稼就歉收,上头还跟风瞎报产量,要不是他们家老沈当时死活拦着,只怕上报的粮食产量还要再高三成。
收走的粮食多,村里人就更不用活了。但即使多留了一点下来,到了今年秋日里头,那食堂的饭菜已经降成了野菜团子加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了。
感觉跟水都没啥两样,能骗骗肚子就不错了,这会儿说吃干饭?怎么可能!
这会儿见大伙儿都不信她,王大嘴倒是头一次没有急眼,她昨儿个听自家男人说这个事的时候也是不信的,不过又忍不住想要显摆一下罢了。反正是不是的,到了大槐树底下不就知道了?
万一真让她说中了,那可就有得吹嘘了。
带着九分的不信和一分的期待,几个人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等杨秀秀几人卷起补丁摞补丁的袖口迈进食堂时,就瞧见黄泥灶台前已挤满了人。灶膛里火星子噼啪作响,时不时迸到了张寡妇的补丁裤腿上。
她浑然不觉地抄起铁勺,看到人来得差不多了,便在铁锅的裂缝处重重一磕。豁了口的铁锅发出破锣似的响动,震得梁上灰簌簌往下掉。
槐树上头“节约粮食,支援建设”的标语被雨淋得发胀,“食”字下半截耷拉着,像极了饿昏的人,软趴趴的没了精气神儿。
“都给我瞪大眼珠子看!”张寡妇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手里的铁勺用力地敲在黑板上,震得夹在“鼓足干劲”和“亩产万斤”之间的蜘蛛网簌簌发抖,“昨儿公社连夜送来的法子,说是北京农学院的教授研究出来的!”
说着,她从围裙兜里掏出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头文件,举高晃了晃,“看见没?盖着钢印的!”
杨秀秀一听,赶忙踮起脚,伸长了脖子望去,只见那文件末尾鲜红的印章洇着水痕,在这有些昏暗的食堂里,倒是显眼得厉害。
“秀嫂子,写的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