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站起来。
他本想提一提皇帝大婚的事情——门下侍中柳卓如一直想让他儿子成为中宫之主,以固权势。之前几次,他俱让人挡了。可祈云照今年已经十七,合该议定大婚人选,不能再拖下去。
……罢了。皇帝虽然看着仁弱,但胸中自有权术韬略,何需他多嘴?
秋凝雪心念一转,从书案上抽出一道折子,躬身递给皇帝。
祈云照不明所以,接过一看,却顷刻间变了脸色。
“太傅何意?”
“臣欲致仕。”秋凝雪拱手答:“臣本也只是一介乡野之人,才疏学浅,德行浅薄,蒙先帝和先师抬爱,方才忝列朝堂。而今边患已除,四方安定,满朝文武,无不用命……”
喉中忽然涌起一阵痒意。秋凝雪皱紧眉头,强忍下干咳的冲动,不致君前失仪。
皇帝断然拒绝:“我年幼无知,初掌朝政。丞相虽生了病,又怎么能忍心弃我而去?”
秋凝雪深深地看她一眼,便一头拜倒,伏地不起,“陛下圣明烛照天下,亲政一年以来,朝野之间多有颂声,何需臣这点儿残年余力?”
他实在忍不住干咳起来,断断续续地说:“臣痼疾难除,卧病久矣,便是有心,也无力了。恳请陛下允臣致仕,回乡养病。”
祈云照哪里还能坐得住?她起身离席,强硬地将人扶起来。抓住对方的手腕之后,才惊觉——这实在是太消瘦了些。
“太傅生了病,好好将养些时日便是,致仕的话就不必提了。”
秋凝雪不得不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但很快便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垂首道:“陛下……”
“朕不准。”
青年顿时哑口无言。他站在原地,有些愣怔地看着面前这个身形颀长、眉目朗朗的少年人,脑中却浮现出另一道身影:
她更瘦,更小,身高堪堪只到他腰间。她常常牵着自己的手,双目盈盈,仰头看他:“我不想太傅离开。”
一晃六年,她早已比自己还高了——也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依赖他了。
那为什么又不愿让他走呢?
自古权臣便鲜有能得善终的……皇帝既不愿让自己辞官,将来又打算怎样让他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