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但就是没想过……竟然是刚刚班师回朝的秋凝雪,在这儿点灯熬油,值班守夜。
——五日前,是祈云照亲自领着文武百官出迎二十里,在京郊迎回了大败羌胡的当朝丞相。
军旗迎风招展,王师士气正盛。在边疆烦扰了百姓十余年的异族,再也成不了气候;而大齐蒸蒸日上,又得一方疆土。
年轻的皇帝令人拿出朝臣早就拟好的旨意,大封功臣,犒赏将士。
值此不朽盛事,三军统帅、此行最大的功臣,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栽倒了过去。
场面顿时一派混乱,秋凝雪的义妹江佩兰匆匆上前告罪,言家姐在战时不幸为流矢所中,身上有伤,至今未曾痊愈,请她恕罪。
祈云照自然没有异议,连忙让出自己的座位,看一干军众手忙脚乱地给秋凝雪施针、灌药……
可无论那些人怎么呼唤,秋凝雪却始终昏迷不醒,眉头紧皱,病容憔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交领袍子,人事不知地倒在乌木椅子上。
祈云照站在一旁,一面听人说起丞相受伤前后的情形,一面转了眸光,悄悄望向椅子上昏迷的人——却只见到了一张苍白虚弱的脸,一副清修瘦弱的身体,仿佛一杆病竹,枝叶依旧萧疏,姿态仍然挺拔,形容却枯槁无比。
她别开目光,莫名不忍再看。片刻后,却又想起中书监呈上来的奏表。捷报一封接着一封,但好似从未提起过秋凝雪的伤。
……
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复又出现在眼前。
祈云照脚步一顿,走近几步后,向秋凝雪浅躬拱手。
眼前人除了担任丞相之外,还领了太傅的职位。而大齐士庶从来尊师重道,最重师生名分,故而皇帝先施了半礼。
“太傅的伤如何了?”
秋凝雪几次施力,都没站起来。久病无力的身体,就像一团烂泥一般,直直地往下坠。
他索性不再挣扎,往左边挪了挪,伏下身体,顿首见礼,道:“谢陛下垂询,臣无大碍了。”
在为人臣子的礼节上,这人是从来没出过差池的。祈云照深知这一点,但见秋凝雪如此,还是不免有些诧异。
大齐的太/祖皇帝礼重士人,登基之后,更是定下祖制:除了重大仪典之外,朝臣见君不跪,只揖不拜。微末小吏尚且如此,何况是当朝丞相?
“太傅请起。”她连忙叫起,本要上前搀扶,想想还是做罢,道:“我观太傅脸色不太好,还是先回府歇歇吧。国事自然着急,但还是该以身体为重。”
秋凝雪直起上半身,却还是没起,向皇帝点点头,请她在上首坐下,低声问:“陛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落座,温声应了:“辗转难眠,故而四处走走罢了。”
再然后,便是一阵无言了。
——若是那位温雅的中书监萧文夙在这儿,祈云照能很自然地摘一个章句,向她讨教功课;
若是门下侍中柳卓如,想来她很乐意与自己说说她膝下的小儿……但是,现在在这儿的人是秋凝雪。
自从初春时两人在清嘉殿不欢而散之后,便再也不曾私下独处了。
“太傅还未曾用晚膳?”皇帝不着痕迹地扫过他身边的桌案,将目光定在了明显未动的餐食及汤药上。
“臣……”
胃脘处不住地痉挛,搅弄起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如潮水般将他完全吞没在其中。秋凝雪用手捂住腹腔,克制不住地弓起身体。
祈云照看着青年人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终于察觉到不对……想来这人不是不想起来,只是犯了病没力气,才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还不快去将太傅扶起来?”
侍从立马应声,搀着秋凝雪在椅子上坐下。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秋凝雪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但仍是周身无力,唇色惨淡。他半倚在凭几上,郑重道过谢,缓了缓,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