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稍远些的位置,一隅高台之上,顾行渊与苍晏并肩而立,手中皆未持酒,姿态却极醒目。
顾行渊目光一扫,便望见沈念之正倚在宋临渊身侧,一袭绛红襦裙,如火似焰,在那一众温婉素淡的闺阁和公子之中艳得扎眼。
她低头轻笑时眉眼飞扬,抬眸侧首间又妩媚潋滟,指尖把玩着酒盏,漫不经心地晃着酒色清透的香液,像只捉摸不定的狐狸。
顾行渊原本面无异色,视线一落至此,却陡然沉了几分。
“她怎么会和宋临渊走在一处?”他眉心微蹙,语气里裹着不易察觉的嫌弃与冷意,“不过……这两人倒也般配,都不是省油的灯,凑在一起倒也不奇怪。”
语末一句,说得极轻,带着一抹几乎要溢出来的不悦。
苍晏听得分明,微微偏头看他一眼,又望向宴中那抹红影。
沈念之恰好侧身举杯,拂袖如霞,鬓边珠翠微颤,在光影流转中艳光四射。她笑意不改,神色却隐有淡漠,仿佛与四周热闹格格不入。
苍晏眸光微凝,语声低缓:“她做什么事,自有她的缘由。”
顾行渊闻言,没有再接话,只是唇线绷紧,目光一寸寸落在她纤细手腕晃动酒杯的动作上。
沈念之若有所觉,抬眼朝台上望了一眼,却未在任何人脸上停留,只勾唇一笑,又低头饮尽杯中酒。
她坐姿松散随意,像是不拘场面规矩,也像是刻意为之的敷衍模样。
若不是为了那云间雪,她大抵早就拂袖而去。这种觥筹交错又无趣的热闹,她向来没兴趣。
她咽下最后一口酒,微眯着眼,漫不经心地看向席间另一侧的沈忆秋,唇角带着一点鄙夷的弧度。
远处顾行渊盯着沈念之那刺目的身姿,眉头不自觉地蹙紧了几分。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放下手中酒盏,缓步走了过去。
沈念之察觉有人靠近,手中酒盏未停,只随意地抬眼一瞥。
待看清来人是顾行渊,唇角原本懒散的笑意瞬间多了几分兴致,语气带着几分懒倦的调侃:“哟,顾大人也有闲心来赴这等花宴?我近日可乖得很,大人若是特意来盯我,怕是白跑一趟了。”
她手指轻点杯沿,笑意却未及眼底,“总不会是特意来敬我一杯的吧?难不成又是想抓我回你那破衙门好好‘训诫’一番?”
顾行渊闻言,眉头微皱,语气冷淡:“沈娘子既知自己该被盯着,倒也不是全无自知之明。”
这话一落,沈念之反倒笑了,笑容艳丽而讥诮,内心毫无波澜。
“我是什么人,顾大人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她语声轻柔,偏生每字都像细针,“否则也不至于次次盯我盯得那样紧。怎么,莫非是情根暗种,不舍放手?”
顾行渊目光骤然一沉,嗓音低哑,压得极稳:“你与宋临渊走得这般近,难道不知节制?你阿爷一世清誉,迟早要被你败得干净。”
沈念之仿佛听了个笑话,抬手饮尽杯中酒,嗤笑一声:“我沈念之行事向来自在,旁人的清誉与非议,与我何干?我阿爷若真要管我,早就封了我脚。”
她视线一转,落在他脸上,眼角飞挑,笑得张扬:“你盯我盯得这么勤,倒叫人误会你对我情深意切。我府里还有空院子,要不顾大人搬进去?就是我夜夜笙歌,怕你身子骨不济,熬不过一晚。”
她这话说得轻巧,却句句挑衅。顾行渊脸色瞬沉,眉间冷意几乎凝成霜,声音满是无语:“你真是……难以教化。”
沈念之却仿佛听不见般,执盏轻晃,眸色清艳明媚:“教化我作甚?我爱怎么活,就怎么活。顾大人要是看不过眼,大可以别看。”
她眼波一转,冲他扬了扬杯,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动作潇洒张扬。
顾行渊一时间被她气得无言,胸口起伏,偏偏她还笑得那样自在无惧,仿佛再说一句他便要当场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