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
齐政的情绪也悄然变得有些落寞。
时间有一种顽强而神奇的力量,视野之中,已经不见了当初的那些血火痕迹,仿佛那场人间惨剧只是一段虚妄的记忆。
可卫所墙上的刀痕和已经黯淡的血痕,还在倔强无声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别人的罪恶和自己的苦难。
齐政没有刻意去寻找,因为也寻找不来,当初绝大部分的遇难者都被集中安置在了城外的万人坑中。
齐政和周坚点上香蜡,摆上贡品,将所有的纸钱都烧掉,规规矩矩地叩首之后,便起身离开。
走这一趟,图个心安,逝者已矣,过好当下。
一路来到了渡口,护卫们等来了一艘自刘家港那边过来要路过苏州的客船,和船老大给了钱,便登了上去。
坐进一间空船舱,周坚关切地看着齐政,“政哥儿,你没事儿吧?”
齐政笑了笑,“放心吧,没事儿,早都已经接受了。”
他看着周坚,“前面我们讲了自先秦以来的文学变迁,文史不分家,今天跟你梳理一下历史的脉络,也有助于你建立你的知识体系,不至于那么混沌。”
周坚最喜欢听齐政讲历史了,兴奋点头,“这个我知道,程夫子讲了,咱们的历史总结起来,就是几句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大治已久必生大乱。”
齐政却摇了摇头,“所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程夫子讲的,也不一定对。”
“比如你方才那句话,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就是极端错误的。”
周坚一愣,“不会吧,我听很多人都这么说啊?”
齐政轻笑一声,“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大乱之后,人口锐减,原本的利益结构被打破,每个人能够占据的土地等资源自然就多了,自然也就发展起来了,对吧?”
“那我问你,强秦崩溃,群雄逐鹿,楚汉相争,到刘邦胜出,死伤无数,这算不算大乱,大汉可有大治?贵为皇帝的汉太祖连六匹同色的马都凑不出来,民间是何情况可想而知,这算大治吗?”
“东汉灭亡,三国纷乱,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天下十室九空,这算不算大乱,至西晋一统,天下可有大治?”
“大唐灭亡,黄巢杀得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天下之地流血漂橹,这算不算大乱,然后呢?迎来大治了吗?”
“大乱,从来不是大治的前置条件,动乱从来不是强盛之源,它只会极大地毁灭人口和财富,消耗整个社会的元气,这也是为什么几乎所有朝代的开国之初,实际上都是极其困难,但往往在二代、三代的时候迎来鼎盛,是因为社会就如同人一样,它需要修养,需要舔舐伤口,需要恢复。”
“譬如强汉,在陈胜吴广起义,天下攻秦,楚汉相争之后,用了多少年?白登山之围,和亲之耻,一点点地攒着家底,直到武帝朝才真正强大起来,这大乱和大治,有什么关系?”
“将大乱作为大治的前提,或者美化动乱与战争的想法,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周坚听得一脸懵逼,但现在的他,的确比起以前的他要厉害不少,“政哥儿,也不对啊,你看李唐,不就在大隋灭亡之后,立刻就迎来了大唐盛世?”
齐政隔壁的船舱,房门被一个女子轻轻推开,“爷爷.”
女子的话陡然停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只见自己那被无数人奉若神明的胡子白的爷爷正把耳朵贴在船舱的隔断木板上,听得津津有味。
瞧见她进来,老头儿还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