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拉住裘环,“这样吧,你也别要饭了,老姐帮你找个落脚的地方,天老爷饿不死瞎家雀,先安顿下来再说,赶明儿个再给你找个人家。”裘环说:“老姐的心意我领了,谁肯要一个讨饭的呢!”春心向东南一指,“贾永路在河套压个戗子,领着捡来的两个丫头过日子,我现在就领你们娘俩看看去。”说着在前头走了几步,回头见裘环有些迟疑,催促道,“跟我走,不远。”裘环终于动了心思,跟着春心出了院门。
柳条河三姓段百里无桥,两岸村民也习惯了无桥的日子。冬天封冻可以直接走冰面,旱季也能蹚过去。可一到汛期,水深丈余,若想到对岸,不得不从圆山子绕行多走几十里,若想抄近直接过河那就只能冒险凫水了,也就难免会出现溺水身亡的惨剧。
贾永路个头不高,但人长得黝黑结实。大哥贾永生脸让黑瞎子舔了,临死嘱咐弟弟照顾好儿子大胆。贾永路用猎枪追杀了黑瞎子,把大胆养大了,还给他娶了河东的胡二刈的闺女。胡小倩刚嫁过来的那阵子,常因回娘家不方便而发愁。有好几回,她隔河兴叹,悄悄抹眼泪。贾永路就萌生了在河上摆渡的想法。于是买木料,找木匠打了一条木船。
从那以后,柳条河上就有了摆渡人,摆渡成了贾永路的主要营生。无论是种地的、赶集的,还是串门子的、奔丧迎娶的,只要听见喊渡,不管认不认识,他都有求必应,且分文不取。他风雨无阻地穿梭在河面上,敦实的身影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他在河套回湾处压了戗子,开了些生荒地,除了满足往来过河需要,还下网打鱼背枪打猎,活得倒也自如。
泛着波光的河面出现一条小木船,贾永路用一根竹竿不慌不忙地把船撑向岸边。靠了岸,拢了船,他索性坐在偏坡毛道上,用小烟袋锅在烟口袋里面掏了掏,点着后,望着河对岸一对飞鸟,“吧嗒吧嗒”吸起来。
“老贾兄弟——”听见背后有女人喊他,他忙应声站起身,回过头辨认逆光中的几个身影:“哟,是大姐呀,你们要上河东吗?”春心说:“老贾兄弟,我不过河,我找你有事儿商量。”贾永路顺斜坡毛道走上来,黝黑的脸庞泛起微笑:“有啥事儿,还特意跑我这戗子来?”春心把裘环拉到面前:“老贾兄弟,你认识她不?”贾永路认出了裘环,见一副乞丐模样唏嘘不已。
春心把贾永路拉向一边,低声说:“你看裘环也怪可怜的,就让他在你这儿先落脚吧!”贾永路有些为难:“行倒是行,只要裘环不嫌弃我这戗子破就中。可我是个老光棍儿呀,虽然有两个女娃,也难免要出闲话。”春心眼珠一转:“你看你这屋连个缝缝补补的人都没有,两个小女娃也没个妈。我当一回和事佬,把你俩扭到一块儿,你看呢?”见贾永路嘿嘿笑了,招呼讨饭母女,“你娘俩过来,到戗子里看看吧,屋里还有两个小闺女,正好和桃儿是个伴儿。”
戗子是个趴趴房子,不仅举架矮,间量也小,一铺南炕和一条北万字炕,中间的屋地也很窄巴。虽有光线从小窗子斜照进来,但屋子仍不够亮堂。见有人猫腰进屋,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子在炕沿边回头愣愣地看着。
春心告诉跟在后面的裘环:“这个尖下颌叫来莺,团圆脸叫来燕。”裘环看看尖下颌,又看看团圆脸,猜测:“这是一对双棒?”贾永路摇摇头,细说道:“这小姐俩是一年捡的,尖下颌稍早些,是在南岸捡来的,不知道谁遗弃的,连个字据都没有;团圆脸是人家丢在戗子门前的,是河东一个姓王的赌徒养不活了才仍下的。好歹是个小生命,我将就着养了。”春心夸老贾兄弟心眼儿好使,引着裘环巡视一番,又说:“远亲不如近邻,这儿离村里也不算远,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吱声。”
裘环讨饭回来的消息迅速在村里传开了。贾佩纶领着大儿媳到河套戗子去了一趟,和裘环见面都有几分不自然。裘环头脑有些懵,她万没想到三喜子媳妇会主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