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士魁安慰母亲:“妈,你别担心,你若舍不得,我就不走。”春心直视儿子的眼睛:“如果不走,那就应该订婚了,你是咋想的呀?”黄士魁说:“我还小呢,还没往这上想呢,等两年赶趟。”说着,凑到墙窝子跟前,用针拨了拨灯捻,屋子立刻亮了许多。
春心猜魁子是有意推脱,便说:“妈给你踅摸了一个闺女。”黄士魁猜问:“不会是前院的香惠吧?”春心说:“香惠好是好,可就是根儿不好。”
香惠是个战后遗孤,本名荒井香惠子,是黄老秋从葫芦沟边捡来的。那暂,黄老秋领着二禄和老憨两家投奔孟家窝棚,住三喜子家。他和二禄家住东屋,三喜子住西屋,老憨家住西下屋。为了谋生,黄老秋到小孤山开拓团四部落的荒井家打短工,荒井一丸和其它青壮男子都应征到前线参战去了,部落只留下老人、妇女和儿童。那年农历七月初的一天,他正赶着犁杖趟地,忽然听到一阵轰鸣声,打眼罩仰头一看,一架飞机正在盘旋。他怕这飞机是来轰炸的,急忙扔下犁杖跑了。
第二天,开拓团各部落硝烟漫漫爆炸声声,留守在老弱病残和妇女们收拾行装套上马车仓皇出逃,取道向吉祥县方向撤退。有飞机在低空盘旋,时而向地面扫射。几个妇女和孩子赶紧爬下马车,下了大道,四处逃散,在杂树丛和野地里穿行和躲藏。
极不平静的一夜终于隐退了。天刚蒙蒙亮,黄老秋就爬起来,叫上二禄老憨,去小孤山捡洋落。当走到葫芦沟南沿儿,他们发现沟塘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尸体,忽然看见一个受伤的妇女悲伤地叨咕着什么,竟然把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慢慢摁进水里,黄老秋急忙跑过去,一把推开绝望的妇女,把在水中挣扎的小女孩一把拽了出来。二禄和老憨过来帮着弄了半天,小女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那个妇女已经投进了沟塘水里。黄老秋认识那妇女:“这是荒井家的女主人庆野贞,这个女娃是她女儿香惠子。孩子无辜,好歹是条命,二禄你留下吧,反正你也没个儿女。”就这样,香惠子成了二禄和刘银环的养女,随了黄姓。
春心嫌弃香惠的出身,黄士魁一时无语。春心告诉他:“我在红原公社照相馆橱窗里看见个照片,那丫头长得大眼薄皮儿的,过家是好手,你猜是谁?”黄士魁摇摇头,春心说:“那闺女是艾育梅。”黄士魁苦笑一下:“人家要念师范了,成不了。”母亲却说:“一家女百家求,不试咋能知道成不成。我和育梅她姑唠过了,还把育梅的生日时辰要来了,如果你中意就给你俩合婚,要不犯大说道咱就提亲。”黄士魁说:“妈,都啥年代了,你咋还信这个呢?合婚那套把戏不可信,找媳妇只要看好了人就行。”母亲一再根问是否中意,只好点头应允:“妈,你看着办吧,我听你的。”
这天下午,春心指使黄士清去请公冶山,黄士清正用细绳缠着弹弓把儿,应一声却没动地方,老憨吧嗒一口旱烟,横叨叨地说:“让你干点儿啥这么霸劲,一身的哏鳖肉!”黄老秋打断老憨的骂声:“他还是个孩子,你老那么哏斗他,他能跟你亲近嘛?”春心说:“爷俩一套号子的,谁也不用说谁。”黄士清一吐舌头,往上衣大兜揣了弹弓,飞快出屋,听见母亲嚷嚷:“你稳当点儿,别毛愣三光、佯愣二怔。”
黄士清排行老二,长一副猪腰子脸,三角眼。他身体壮实,脾气鲁势,打仗好下死手。大前年,因鬼子漏说他是品种不纯,把鬼子漏一顿胖揍,因此得外号二老狠。
黄士清一溜疾走,穿过大门街钻过前院胡同子,看见前街老姨家房东空地大鹅被撵得噗噗乱跑嘎嘎直叫,又见老姨家低矮的柴门前有个姑娘正在那张望,仔细看那侧影,原来是黄香惠。他凑上来搭话:“惠姐,看啥呢?”香惠妩媚一笑:“你看你老姨父,挺大个男人连个大鹅都宰不了,你说招笑不招笑!”
黄得贡一手抓着大鹅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