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心平日里和艾淑君时有来往,打上育梅主意后总想把话说开,便踏着明媚的阳光来到秦家。
秦家院子在大队部西南角,正房大三间土坯草房,房屋举架比较高,院落也够局势,古旧的花格窗透出几分气派。相比之下,前门房子举架有些矮,伸手几乎能够到房檐子。窗台下的墙皮有几片脱落,因没有及时修补而显得斑驳不堪。房山墙体有些往东悠,还稳稳当当地支撑着来自房顶的压力。园子西南角原是一个土炮台,如今早已不见了当年威严耸立的气度,只有坍塌的土墙还残存着高高的土坎,掩映在几棵柳毛子树下,见证着岁月的沧桑。
春心走到前门房子东山墙胡同口时,正巧与出来倒水的艾育梅打了一个照面。仔细打量这俊俏的姑娘,觉得比橱窗里的美照鲜活,红扑扑的鸭蛋脸,水汪汪的杏仁眼,黑亮亮的长辫子,似乎有说不尽的朴素自然的美,越是端详就越是喜欢。
“婶子来了?”艾育梅被她看得脸色绯红,微低额头打了声招呼,把脸盆里的水泼向篱笆墙根。春心“唉唉”应答,随口一问:“听说你要去古城读师范了?”艾育梅说:“嗯,是郑校长保送我去的,婶子屋里坐吧?”春心望一眼前门房子东南拐角,问道:“你姑在家没?”艾育梅目光投向后院:“她在姑奶家串门儿呢。”
春心转身去了后院秦家,进东屋坐炕头,摸摸只顾自己玩耍的秦黑牛后脑勺,随口夸说:“这小小子,让他姑奶伺候的白白净净的。他姑奶是大善人,养了老艾家老少三口,可是功劳不小哦!”妖叨婆坐在炕里叼着长杆烟袋,紧啯着烟嘴儿吧嗒两口,忙接了一句:“呦——啥功劳不功劳的,都是自个儿实在亲人,有难处能看着不管嘛!”
这秦老成老婆的吆叨是出了名的,无论跟谁对话,那理儿似乎都在她这头。
春心夸起妖叨婆来:“哎呀,他姑奶还这么有精神头!你这脸面还这么受端详,年轻时肯定是个美人儿。”妖叨婆说:“呦——不行了,现在老目咔哧眼,越来越抽抽儿了。”春心说:“我从打到了咱村,就和淑君对脾气,没事儿就想凑在一起唠嗑儿。”接着就把话题往育梅身上引,“刚才来时在前门房子胡同口看见育梅了,这闺女出息了,长的真俊哪!看得我都不愿动地方了。”妖叨婆把玉石嘴儿从口中拿开,拧着来一句:“长的好当啥,那能当饭哪?”
艾淑君闲唠起哥哥的家事来:“我哥比我嫂子大四岁,他俩的婚姻是我爹包办的。成家那年,我哥刚二十岁,瞪两眼不愿意同房,直到两年后我爹去世,因害怕才从我爹的屋子里跑回自个儿的屋里睡。转年,我嫂子就生下育梅,二年后又生个女孩儿,没过百天就毙咕了。”妖叨婆又拧着来一句:“多谁都不嫌多,少谁都不嫌少。”
艾淑君继续唠嗑:“那会儿,我哥我嫂都参加了农会,跟随工作队舒宏队长闹土改。我姑担心前后两趟房子不保,经我哥给出招,及时把前门房子给了我哥和我们两家,这才保住了正房。我姑常夸说,还是大眼珠子头脑够用,算是替我做了件好事。当时浮财被起个溜溜空,家里人晚上枕着木头轱辘睡蒲草,可仅仅过了四五年,被分的这些家就又翻烧了。”妖叨婆叨叨咕咕:“龙还是龙、熊还是熊,能一时翻身,不能一世翻烧。”艾淑君提醒说:“姑哇,这话只在自家说说、对外可不敢张扬啊!”妖叨婆一吐舌头住了声。
“土改期间征兵,金家大林子把我哥串联活心了,非要去当兵不可,铁嘴儿说上前线是有生命危险的,你得好好考虑清楚。我哥要求参军,舒宏队长说上边有政策,独生子不让去,我哥就软磨硬泡,咉咯了半天,舒宏征求我嫂子意见,看家属不反对,只好勉强答应。”艾淑君话未说完,妖叨婆忍不住插话:“我说,大眼珠子,好铁不捻钉,好人不当兵,你决意要去,我不拦挡你,你自个做主吧!”
艾淑君继续说:“临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