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还得佃户自己出钱养。
主七佃三……
有学子看到这个实际分成时,已是愤怒到了浑身发抖的地步。他心里清楚,这还不是最终数量,那些地主豪绅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夺走佃户的收成,包括但不限于“大斗"收租、堆尖斛面、收取耗钱……主七佃三绝对打不住!主八佃二才是真相!一一很多事情如果只是文字书写,人们便很难体会到其中的严峻性。就像“地主的存在是对老百姓的残酷欺压",绝大多数人只能模糊意识到地主多收租子逼得百姓活不下去,但具体怎么“逼"的,他们不清楚。更有甚者,还会觉得地主可怜,觉得农民无地又不是地主的错,地主只负责租田地给农人耕种,农人活不下去是天灾的错,是亩产的错,凭什么怪地主。好在,文字虽有模糊性,冷冰冰的数据不会骗人。百姓为什么会饿死?
因为他们费力耕耘,一年下来,共种稻田四十亩,他们却只能拿八亩地的收成。
两个壮劳动力,吃八亩地,够吃吗?他们不饿死谁饿死?更何况,一个家庭能只有两个人吃饭吗?老人呢?小孩呢?陆安冷漠地拆穿:“而且,这只是我们统计的人家,是均值,还有许多人家的情形在均值之下。”
学生们本就在沉默,此刻更加沉默了,只是看着那些数据,脑中好似白茫一片。
良久,学生中的平民学子冷笑连连:“豪强!这就是豪强!该死的豪强!”学生中的豪强出身的学子掩面羞愧,袍子的黑暗寸寸笼罩,像是在埋葬自己。
“先生……“"他们轻声地啜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陆安拉过一人的手,也轻声道:“我知道。这非是你们的错,你们只是之前处在家中环境里时,不曾想过去追根究底,这很正常。你们忘了吗?我也是陆家出身,若非此次流放,我或许终其一生也想不到去看这些东西,或许还停留在天下太平的美梦之中……
于是,啜泣声更大了。但学生们也抬起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陆安。陆安却知道,他们只是因着气氛到了,人不由自主和旁人抱团,去迎合大众气氛,并非是真心觉得自己家不好,自己的阶级有问题。所以,这个时候就应该抓紧机会,动摇他们的心神。“你们来看。"陆安拿起一纸数据,不紧不慢到甚至有些堂而皇之的感觉:“这上面记录了豪强占有的土地总数,还记录了他们的纳税数目。”“他们占有的土地最多,缴纳的赋税却不足两成,余下的赋税都是他们手下的佃户分担。”
有学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当真如此?不是说佃户交了租子便不需要缴纳赋税了么?”
另有学生道:“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他们酒水一喝,炉火一烤,就和我炫耀他们是如何把赋税转移到佃户身上的!我当时气得差点抓起酒壶把他们砸个头破血流!”
一一豪强怎么转移赋税的呢?很简单,拒交就行了。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收税的小吏比起去挑战豪强士绅,强迫他们交税,更愿意去强迫佃户交税,反正只要赋税到手就行,谁交的又有什么区别?学生们还年轻。
学生们还有热血。
学生们最好煽动,听到这些话时又最咬牙切齿,义愤填膺。陆安只是在旁边细细地,轻声地引导。
我也不是想害你们家里人,也不是想让你们家里人倒大霉,受大罪。国家的赋税是法律规定,咱们只是让家里人按时交税,这不是什么很为难他们的事情,对不对?
而且,这也是为你们家里好,你说万一碰到个“黄巢”,自己快饿死了,没命了,煽动其他佃户,拿起锄头握起镰刀,趁着月黑风高冲进你们家门,那他们会干什么呢?
才华横溢的陆九思顺势吟作一段诗:“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黄巢啊……”
这一声感慨……豪强出身的学子们齐齐打了个寒禁